撫額道;“老佛爺原就仁慈;她油嘴滑舌沒捱打是她的運氣,這和她漫天胡扯不相干。”嘴上說著;眼裡露出了笑意。大概太皇太后也沒見過這麼怪的丫頭吧!宮女講究又穩又本分,光看她的為人,像是做到了,可是一張嘴就露底。他以前偏愛哪種女人,他也說不上來。反正現在見著她,就喜歡她這類的了。
兩個人想走得長遠,性格需要互補。他活得太沉悶,嚮往那種自由沒有負累的生活。人走不出去,剛好遇見了她,即便聽她海闊天空的胡侃,他也覺得很快樂。
穿過隆宗門往乾清宮方向去,走到軍機處時腳下頓了頓。軍機值房的門上垂了半幅簾子,兩個書辦正在書架子前抽文書貼籤子。那些大章京想來都溜了號,也是,天太冷,近來又沒有棘手的大事,大概都躲到別處烤火打茶圍去了。他努努嘴,“他們不易,送只火爐進去,再送壺酒給他們暖身子。”說著抖抖大氅直進了養心門裡。
半天耽擱下來到了午膳時候,他沒回暖閣。東邊廡房是宮女值房,他從配殿屋角的垂花門上穿過去,迎面正看見兩個小太監掃雪。長滿壽很有眼色,比了個手勢,人立馬就散盡了。皇帝上了廊廡,解下氅衣交給他,什麼話也沒說,自己打簾子進了廡房裡。
長滿壽咧嘴笑,瞧著形勢大好,這麼下去可有盼頭了。他搓搓手,轉身看天井裡的雪。前殿屋簷下的冰稜子凍得很長,一根根九齒釘耙似的。他抖著一條腿思量,回頭得叫人敲乾淨了。
身後窸窣作響,扭頭看看,是那貞從裡面出來,對他尷尬的笑了笑。主子都親自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他招招手,“那姑娘,咱們上西邊廡房吃酒糟去吧,前頭御膳房剛送過來的。”
皇帝透窗看見他們並肩往西邊去了,知道這一圈人都打發得差不多了,這才慢慢踱到炕前。炕上人和衣面朝裡躺著,屋裡靜,能聽見她勻停的呼吸聲。他站著,想起山洞那晚她窩在他懷裡,也是這樣咻咻的鼻息,像個孩子。他輕輕的笑,不知道她是真睡還是假睡,故意清了清嗓子。她沒動,可能真的睡熟了吧!
他走過去,在炕前站定了,視線從頭到腳順著一路往下溜。她腰臀間的曲線很美,宮女的袍子不收腰,平常也看不出什麼來。可是一旦側躺,就顯得極其養眼了。他咬咬唇,想伸手去觸,終歸有點顧忌,還是縮了回來。想想不甘心,便捱到炕沿上坐下來。她就在身邊,皇帝心裡翻起了浪,這樣可望不可及。分明只是個小宮女,卻讓他傷透了腦筋。
“素以。”他略猶豫,推了她一把,“你起來聽朕說話。”
她終於察覺了,一骨碌下炕穿鞋給他蹲安,“奴才睡迷了,不知道主子來了,請主子恕罪。”
才閤眼的,一下子吵醒頭昏腦脹,蹲著身也有點晃悠。皇帝託了下她的肘,退後兩步坐到桌旁道,“你的心真大呀,這麼的還能睡著。先頭面見老佛爺,都說了些什麼?”
素以這會兒倒是一臉沉寂,她上前給皇帝斟茶,垂手應道,“老佛爺問秋獮路上的情況,還問起萬歲爺的傷。主子不是嚴禁御前人往外傳話的嗎,可這訊息老佛爺那兒已經知道了。奴才心裡怕,只能胡亂的應對。這會兒想起來也發虛,怕是給萬歲爺惹下麻煩了。”
皇帝沉吟了下,“朕倒是不打緊,單看你怎麼說。”
素以朝上望了眼,囁嚅道,“奴才為討老佛爺歡心,說主子擴建熱河行宮是為了供老佛爺頤養……”
皇帝點點頭,“說得通,熱河那頭確實是礙於老佛爺多次提起,才決定斥資修建的。就這麼一宗?還有嗎?你在壽康宮牛皮吹破了天,不通好氣,下回怕老佛爺不能饒你。”
素以有點羞愧,她確實為保命吹了牛。別的沒什麼,就是皇帝要捐金佛的事兒,真是她胡編亂造杜撰出來的。她戰戰兢兢跪下來磕頭,“奴才對不住主子,奴才說主子為了賀太皇太后的壽誕,要為太皇太后捐金修佛……主子,奴才也是沒辦法,當時太皇太后逼問您受傷的經過,奴才要是說主子冒著大雪出去打獵傷了腿,那奴才就沒法活了。奴才草芥子樣微末的人,和主子困在山裡,沒有伺候好主子,叫主子受傷,老佛爺追究起來,奴才不好交代。所以奴才滿嘴跑駱駝,說主子是瞧風景的時候不小心給獸夾夾到的。主子要是怪罪奴才,奴才甘願領罰,只求別牽連我家裡人。他們一直吩咐我留神侍候主子,是我自己不成器,我不能連累一家子老小連坐。”
她痛哭流涕,這叫皇帝始料未及。瞧她成了淚人,他心裡疼得直抽抽。離了座兒去拉她,“朕也沒說什麼,犯得上哭成這樣?你說捐佛的事兒,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