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倆想起密貴妃簪亂飛的狼狽模樣,哈哈大笑。
“主子爺這回又欠我一筆。”皇后挑五色線繡荷包,坐在南窗底下舔線頭穿針,“將來我有所求,他總會顧念我些吧!”
“您最善性兒了,萬歲爺都知道。您又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兒,人有點小私慾很正常,難道個個像太皇太后似的成佛?”
皇后推開步步錦支窗朝外看,“這尊大佛沒說頭,不過挪地方我沒相送,不會留下口實吧?”
晴音一哼,“萬歲爺都和她鬧崩了,您怕什麼?”
“也是,好媳婦隨爺們兒嘛。”皇后頷首道,“我瞧壽康宮空出來了,太妃們擠在壽安宮太委屈,明兒就請太妃們勻開,也住得舒暢點兒不是!”
“那要是太皇太后回來怎麼辦?”晴音坐在踏板上把線串兒紡成球,邊搖靶兒邊問,“還叫太妃們搬回去?”
“還能再回來?”皇后琢磨了下,“再回來也不怕,慈寧宮不是空著麼,叫她住慈寧宮。有老祖宗的陰靈看著她,少做點惡事,也是為她好嘛!”
主僕倆商量得挺周全,太皇太后回來發現自己窩沒了那份慌亂,想想都讓人解氣。皇后的針尖在頭皮上篦了篦,又開始擔心初五的太后千秋了,“這回鬧這麼大動靜,到底也是太上皇孃家事兒,怕沒這麼容易含混過去。要是太上皇問起來怎麼辦?我怕萬歲爺在皇父面前不好交代。”
晴音說,“別怕,不是還有皇太后呢嗎!太后和太皇太后不對付,塔喇家全敗落了她才高興呢,到時候肯定向著萬歲爺說話。”
皇后一聽覺得有理,重又喜滋滋的了,“聽說要帶著素以一塊兒去,叫她見見太后。倆人長得像,一見面像遇見本家兒似的,也蠻有意思。”
於是天天盼著初五,初五到了,和皇帝一道擺駕上暢春園去。原當應該和和美美的,不想卻出了岔子。太皇太后頤養了三天,緩過勁兒來了!
進大宮門就聽說老佛爺帶著賦閒的族人來了暢春園,不挑平時就挑太后千秋,存心給大夥兒添堵。皇后心裡沒底,惶惶道,“那些宗親好大的膽子,竟敢找太上皇告您的狀?”
皇帝不以為然,“烏合之眾,要是朕讓他們告倒了,那這皇帝還有什麼做頭?”太皇太后一根藤上下來的人都這麼沒腦子,狗急跳牆不瞧時候,要是不能一氣兒把他撬下臺,秋後算賬擎等著好果子吃吧!
他舉步朝九經三事殿去,走了兩步回頭瞧,對皇后道,“你去給太后請安,留神些,有事兒就打發人給朕傳話。”
皇后知道他擔心的是素以,可眼下情況要計較的不單是素以。這算是他登基以來遇到的最大的坎兒了,皇后是太平皇后,她沒經歷過那些驚心動魄。順風順水的嫁進禮親王府,順風順水的夫貴妻榮做了皇后。後宮有些磕磕碰碰都擺不上臺面,一遇上正經事,她就沒了插科打諢的勁頭,瞬間手足無措了。
素以上來攙她,“娘娘別憂心,萬歲爺是真龍天子,那些人翻不起浪來。娘娘只管把禮數做足,您是來給皇太后祝壽的,旁的不相干,一概不管。”
皇后進園子為顯自謙,一般不會帶多餘的人。以往只有晴音隨行,今天要讓素以露臉,她貼身的宮人都在後扈處等候,所以現在素以倒成了主心骨。既然這麼說,掂量一下也覺得有理,便轉過臉問園裡二總管,“皇太后歇在哪裡?”
芍藥花兒弓著腰應承,“回皇后主子話,太后原在桃花堤設宴款待女眷們,這不是太皇太后來了麼,就挪到延爽樓聆訊去了。”
皇太后聆訊,看來老佛爺的威發得夠厲害的,連皇太后都要侍立伺候呢!皇后瞧了素以一眼,“老太太這是要吃人麼?”
素以心裡也沒底,只管攙著皇后跟芍藥花走,邊走邊壓著嗓子道,“娘娘放寬心,太皇太后要呲達也是呲達奴才,和娘娘沒什麼相干。您是一國之母,誰也動不得您。奴才草芥子一樣的人,罵兩句挨兩下都受得。娘娘您腰桿子挺得直直的,不用顧忌奴才。”
芍藥花聽她們竊竊低語,回頭瞧了瞧,笑道,“皇后主子和姑娘別怕,這裡是暢春園,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地方。都說分了家,爹媽過門也是客。既然都是客,誰又比誰派頭大呢!”
芍藥是太后身邊老人兒,出宮兩年,早就不拿太皇太后當主子了。太監瞧什麼人說什麼話,面上恭敬背後不齒。老佛爺只管鬧騰,沒毛的鳳凰不如雞,孃家都成了那樣,再沒有子孫的敬愛,她這輩子還剩什麼?老太太實在是太不識時務,年輕時就霸攬得寬,到老了還是這樣。可憐了蟈蟈兒,好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