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想問什麼?”冉顏聲音平平地道。
“聽聞娘子會驗屍,還能夠驗出死人骨頭裡的砒霜……正巧,我這裡還有一副死人骨頭,勞請娘子給驗一驗。”華服青年的聲音並沒有什麼特色,但是輕而緩,帶著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死人骨頭裡驗砒霜!難道是上次曠野上那次要求驗屍的神秘人?
冉顏手指摩挲著杯口,抬眼定定看著他,“李郎君,想請人幫忙煩請客氣些,你令人制住我十哥,就算我勉為其難地幫你驗屍,你得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結果。”
華服青年愣了片刻,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自認為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怎麼就被冉顏看出來了呢?
冉顏此話一出,冉雲生也確定了眼前這個華服青年的身份,李,是皇族之姓。他只曾遠遠地見過華服青年幾次,本就看得不清楚,而且中秋佳節,此人不應該是在宮中過節嗎?
“娘子從何處得知本王身份?”華服青年收回神思,饒有興趣地在冉顏身邊跽坐下來。
冉顏抄著手,看了外面的護衛一眼,“不是你告訴我的麼?”
華服青年怔愣一下,旋即撫掌大笑,“哈哈哈,本王竟也做一回蠢事。”
冉氏雖不在氏族譜的排名上,但也不是任誰都能夠拿捏的,即便是門閥大族亦不敢如此。
“你既然猜出我的背景,是否也能猜出我的名諱?”華服青年探身問道。
李世民的兒子當中最出眾的莫過於魏王李泰和吳王李恪,地位最高的則是太子李承乾。太子從貞觀七年被彈劾“好嬉戲,頗虧禮法”到現在,一直都被太宗管得死死的,自然不可能在中秋之際跑到蘇州來,而魏王李泰,素有賢名,人家是讀聖賢書的表率,若是真想使壞,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
“李恪。”冉顏吐出這兩個字,屋內所有人立時面色大變,皇子貴胄的名諱豈是什麼人都能直呼的?即便是那些名流大儒,位高權重的人物,至少也得稱“吳王恪”。
李恪笑道:“果然是奇女子。既然猜出了本王的身份,恐怕你再想退也就不容易了。”
“晚綠,給王爺倒水。”冉顏拈了一隻乾淨的空杯子放在桌上。
晚綠連忙端壺倒水。冉顏輕輕推到李恪面前,“我們都是粗瓦罐,比不得瓷器尊貴,便是碎了滿門,也抵不上王爺您一個。”
冉顏篤定李恪不敢將他們怎麼樣,太子行徑有虧禮法,不僅滿朝文武深為不滿,連皇上都十分失望,而李恪的血統實際上比太子更加尊貴,其曾祖母與外曾祖母都是西魏八柱國之一大司馬獨孤信之女,曾祖亦是西魏八柱國之一,祖父是隋朝開國皇帝楊堅,外祖父是隋煬帝楊廣,祖父是李唐開國皇帝李淵,其父李世民。李恪一人身有楊隋、李唐,和獨孤氏三豪門之血脈,可謂天下第一人。這樣的情形下,李恪這塊瓷,恐怕比太子更加金貴。
“不是麼?”冉顏笑道。
“不錯。”李恪直身拱手施禮道:“請冉十七娘幫我。”
若是在五六年前,李恪這樣的態度可能是真,可惜時隔多年,他已經不是那個性子直爽的蜀王了。
行禮之後,忽然揚聲道:“來人,請冉十七娘!”
“吳王來蘇州公幹,鉞之接待的來遲,望請見諒才是。”磁性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著門被推開,一襲暗紅色圓領常服的蕭頌走了進來。
冉顏微微鬆了口氣,靜觀其變。
李恪目光微微一閃,旋即笑道:“蕭侍郎來得真是巧。”
“我聽說王爺來了蘇州,便立刻著人去找,可王爺倒像與我捉迷藏似的,真真讓我好找。倘若讓楊妃娘娘知道我怠慢了王爺,恐怕要不高興了。”蕭頌笑著進了屋,站在距離李恪三步遠的地方,目光在屋裡看了一圈,像是才發現冉顏和冉雲生幾人,微微吃了一驚,道:“原來是冉氏的郎君、娘子,我還道王爺是獨自來賞景,不想竟是約了人,是我唐突了,在此給王爺賠罪。”
李恪縱然心裡恨不得把蕭頌凌遲洩憤,面上卻得繃得住,“蕭侍郎客氣了,本王要辦的事情已經辦完,今夜便返回長安,不勞蕭侍郎招待。”
說罷,看向冉顏道:“本王說的事情,請冉十七娘仔細考慮,告辭。”
蕭頌嘆道:“怪不得陛下一向甚為看中王爺,這般的辛勤,當真是眾多王子的表率。”
“蕭侍郎過獎,本王不敢當。”李恪微微頜首施禮,大步走了出去。
蕭頌隨送至店外,又客套了幾句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