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我或許應該注意很多事情,旅途中總是喜歡發生這樣或那樣的事情,接下來的路還長,但我沒有遇料到會經歷怎樣可怕的事情。出了村子,我不知去向何方,我對這裡的地形一無所知,只是依稀覺得我們始終都在向西行駛,因為太陽總是在我們前方落下。山路越來越崎嶇,但乾燥的路面非常容易行走,我驚奇的注意到,三個月可怕的大雨絲毫沒有綿延到這片缺水的荒野,彷彿只有這個小小的村莊獨自承受了這三個月大雨的洗禮。我們沿著小路行進,空氣中到處飄散著腐爛的樹杆味兒,對這種不瞭解的黴爛味的噁心讓我肚子像開了鍋一樣翻騰起來,太陽把蘊藏在地底的帶著死屍味的暑氣也一併擁向我,讓我腦袋裡嗡嗡作響,像炸了鍋的馬蜂窩一樣,有好幾次都不得不停下來,向外吐一種像搗爛的海苔那樣黏稠的綠色液體。我很奇怪陳玲鈴倒不怎麼擔心,她把我拉到河溝旁,讓我吞那些還在蠕動的螞蝗,那噁心的傢伙足足又讓我吐了半個鐘頭,然後突然就變得輕鬆起來,身體又恢復了正常。
這件事到並沒有怎麼影響這次旅程,我們繼續朝山裡走去,我知道離她家越來越近了,但現在她又不說話了,我也一樣,我們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暑氣哄烤著我的喉嚨,一股煙一樣的塵土貼在我的喉管裡,讓人窒息,吞一口水都變得十分困難,藉著手的觸控,我能感覺到喉嚨裡像塞了紙團一樣嚓嚓作響,沒有解決的辦法,找不到足夠大的樹來納涼,沒有清涼的溪水來解渴,河水變得渾濁,散發著種種怪味,動物也許已經離開了逐漸荒蕪的大山,只有烏鴉站在光凸凸的樹枝上,對著這片空曠的土地唱著沒有回聲的遠古歌遙,從歌聲中,我瞭解到它們也將踏上那條西去的不歸之路。
事情遠沒有想像的那麼複雜,我看不出在她臉上有什麼擔心的地方,已經如此接近了,她到顯得平靜下來,很難想像她的故鄉或許就是隱藏在眼前這片死掉的森林中,她信誓旦旦的說的那些不可更改的故土,如果現在真的就是我眼前所看到的影像,即便她提到很久之前這裡也和現在的影像相差無幾,我依然會倍感驚訝,因為她給我這有限並匱乏的大腦增加了一些新的東西,那就是除了死亡亙古不變,什麼都在變。
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懷疑了,人的不斷出現代表了村莊的臨近,我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沒有要下雨的意思,垂直升入天際的囪煙,在路邊刨地皮的雞群,待在地板下納涼的狗,以及在圈裡睡覺的豬崽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我慶幸這裡地勢陡峭,大雨無法對它構成威脅。居民們零零星星的居住在這裡,覆蓋了幾座大山。狗吠聲接連不斷,從狗的叫聲中可以瞭解到這裡人煙興盛。
陳玲鈴將我帶進一棟四面種滿了山茶,遍地都是蕁麻的木房子。但我確注意到這些山茶已經不會在開花了,蕁麻和苦艾也不在散發氣味,它們似乎已經在某個夜晚死去,因為沒有主人的照料,它們已經放棄了生長。
我進到屋裡,一位上了年級的婦女出來迎接我們。她嘴裡鑲著兩顆閃著白光的假牙,因為笑起來特別引人注目,所以我首先瞧見這個,她身材銷瘦,臉上沒有皺紋,但衰老並不是用皺紋體現的,她面板暗淡,眼眶深深陷入顱骨,頭髮慘白,嘴唇緊繃,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已經老去,但她仍然手腳麻利,精力旺勝。
“媽媽,我回來了,我回來看您來了!”陳玲鈴走向前去,眼光中已經沒有了眼淚。
然而團聚並沒有給這個家庭帶來快樂,當做母親的把我們迎進門時,他也把死神迎進門了。
於是,我的旅途,似乎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這沒有意義的旅行,帶給我的只有疲憊,痛苦。
————《森林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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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人第三章:復甦
夜晚,螢火蟲開始在田野閃爍。陳玲玲顯得很興奮,回家並不能減輕她的病情,我也沒能料到旅途給她帶來的傷害到底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但能看到她衝我微笑的臉,看到她輕盈的步伐,我知道,我所害怕的或許在那一刻都消失了。
但我還是想跟她談談,我依然十分擔憂,我想跟她談談她的病情。但我又不知道怎樣開口。
我陪她在苦艾叢中坐下,她抬頭望著天空。
“好美的夜!”她說,用手指向北極星,也許她並沒有注意到我的沉默,我沒有回答她,我不敢隨便談論別人在乎的東西了。但我能感受到那份神秘。她對星空非常好奇,她能認出許多星星,知道二十八星宿,知道朔望月,知道掃過天空的彗星,她指給我看皇后座,北方的天空是星星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