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有著特殊的味道,那是屬於烏魯克神殿的氣息。伊什塔爾被那信仰的光芒吸引——儘管那光芒非常微弱。她很難相信數百年過去後,人類仍然敬奉著遠離他們生活的神祇。那些馬爾杜克的作品,那些泥土造就的生命,居然是如此虔誠。那個女人在廢墟中建造棲身之所,似乎非常艱難。她獨自一人忙碌著,食物的匱乏和野獸的侵擾似乎都不能動搖她堅守這片遺蹟的決心。伊什塔爾無法不去傾聽她的禱告。女人祈求著自由,她就給予她的信徒不被打擾的空間。金星神默默承諾,只要那個人類堅守信仰,她將會擁有她所期盼的一切。
漂浮在烏魯克上空,伊什塔爾很憤怒。金星女神的殿堂仍然聳立於城市中心,然而繁華的表面下,馬爾杜克的信奉之力卻將整個城邦腐蝕得千瘡百孔。自稱君王的吉爾伽美什在全城民眾面前發號施令,吹噓著征服巨獸的榮耀,讚頌馬爾杜克的庇佑。愚昧的人們歡呼雀躍,頂禮膜拜。無知的狂熱折磨著伊什塔爾的耐性。她的手垂落又舉起,沙塵與石礫紛紛墜下,猶如驟雨。
人潮爆發出的驚恐呼喊不能平息伊什塔爾的怒火,慘烈的場景更激起她對馬爾杜克的厭憎。現在她已經和他一樣,漠視生命,欺凌弱小。可她無法阻止自己遷怒的行為。她堅持看著他們驚慌失措,痛苦不堪。她要懲戒吉爾伽美什為首的馬爾杜克信徒,她要把他們從烏魯克統統趕走。
眼見在飛沙走石的洗刷下無數人躲進了建築物,伊什塔爾咬了咬牙。她知道,烏魯克神殿地下深處,禁錮著一頭野性難馴的天牛。這隻牲畜是烏魯克建成之時父神安努的饋贈,坦姆茲不願殺戮,將它鎖在地底。現在,她要放出它,給這些人類慘痛的教訓。
神祇只需揚揚手,“轟隆隆”的崩塌聲很快便充斥了整個城市。巨型野獸陡然破土而出,震動著烏魯克的所有土地。黝黑雄壯的天牛在狹窄的建築間隙橫衝直撞,瞬間街道就被掃成大片瓦礫。破壞的快感讓伊什塔爾的嘴角翹起了一絲弧度。她的目光緊隨著吉爾伽美什,她想看著馬爾杜克的失敗。
“伊什塔爾!”
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幾乎使她落淚。回過頭,金星女神驚訝的發現她最好的同伴正急速朝她衝過來,一把抱住了她。
——安舒貝爾仍然活著,仍然生機勃勃,仍然堅實有力。
她還以熱烈的擁抱,哽咽道:“我真高興。”
“我永不離開。”他寬慰她。
伊什塔爾昂起頭。“你恢復了……真的。怎麼做到的?”
“感謝埃阿母神——先停止吧,不要毀壞烏魯克。”
“不。”她搖頭。“你先告訴我怎麼做到的。”
“我付出了代價,伊什塔爾——但這不是重點,停下來,這裡是你的烏魯克!”
伊什塔爾恨恨的推開他,指著遠處微小的黑點。“所以我得清除那些崇拜馬爾杜克的人類!”
“你為什麼要計較這個?他們原本就是他創造的生命——”
“他們只信奉那個殘暴的傢伙!”她打斷他。
安舒貝爾抓住她的雙臂。“即使這樣,你也不能破壞烏魯克。還有這些人類……屠戮弱者的行為比馬爾杜克要高明?停下,別讓你後悔。”
伊什塔爾的眼睛瞪得很大。“後悔?我不在乎!”
安舒貝爾雙手握緊,指尖恨不得掐進她的血肉裡。“那就試試看!”
伊什塔爾奮力掙扎,想要甩開他的桎梏。面孔因憤怒而扭曲,汗水順著眉梢流下,幾乎模糊了她的視野。風沙衝擊下的烏魯克漸顯殘破,然而羸弱的人類還沒有屈服。
尤其是那一個,深受馬爾杜克庇佑的那一個。他就是人民眼中的英雄。烏魯克王吉爾伽美什的名字從這一日起將在祭司文書上用特別的金粉來標記。在狂暴的天牛襲擊中,他憑藉著神一般的力氣和最高昂的勇氣,和他的朋友恩奇督一起斬殺了野獸。他們渾身浴血,鼓譟喧譁,狂躁得並不輸於他們的征服物件。當失去了伊什塔爾操縱的沙暴逐漸平息,他們驕傲的踐踏天牛的屍體,接受民眾的感激與膜拜。
“勝利屬於我們!”吉爾伽美什的臉上沾滿血汙,眼睛依然熠熠發光。
“勝利屬於我們!”恩奇督擦了擦嘴角的傷口,甩甩頭髮上的汗,仰視著他的朋友。
“勝利屬於烏魯克!”吉爾伽美什計程車兵們高喊著。
“勝利屬於烏魯克!”更多的群眾拖著殘軀,圍住他們的君王。
吉爾伽美什傲然的望著天空。一片烏青的雲團正從巴比倫城方向漂浮而來,攔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