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動用羽林衛護送,不得不讓人猜測船上到底載的是哪位貴人。
據說長運河乃許多年前的一位不世明君下令開鑿,彼時天下一統,並未分成現今的諸多大小國家並存,當時的運河連通了滄雲大陸上的多條水系,自西向東,流經子夜,滄浪等國,許多城郡都有渡口。長運河水道寬闊且水流平穩,一路向東近海,行駛其上賞沿途風光,別有一番情趣。
京東渡口離上京城不遠,往日船隻靠渡口本是易事,今日卻被勒令一律不得往渡口停靠,暫泊在三里之外。渡口的小官苦著臉親自乘了船帶人守在水道口,為今日無法收好處費在心裡心中不住哀嘆。他扭頭看了眼那些持刀站在渡口的皇城右衛軍,想罵又不敢罵,那領頭的少年將軍銀甲紫衣,手扶佩劍,一雙利眼看過來,嚇得他不住催促河上的船伕:“都快點,官家辦事,內河道暫不開放,全都給我聽好了,一刻之後若還有船隻停在內河道,立時收為官府之物,另加重罰!”
官家出動,誰敢不聽。各路船隻不得已,均離岸往遠處劃處,有急性子的已忍不住罵出了口,但也只是低聲詛咒,誰敢在右衛軍慕容將軍面前放肆。
與此同時,那艘快到渡口的玄色大船上,阮夢華託著腮笑嘻嘻地看著兩個丫鬟忙來忙去。
“鳴玉,小姐那條松花巾子哪兒了?”
鳴玉正在為小姐最後一次檢查妝容,頭也不抬地道:“剛收到右首第一個木箱子裡了。”
未幾又聽得沉玉慌張地來問:“那隻包角的樟木箱子哪去了?給府裡準備的東西可都裝在裡面呢。”
“昨兒夜裡我已經都按著份子分好了!我說沉玉,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回回上船下船你得來這麼一出!”
沉玉顧不得頂嘴,左看右看查點物品。
鳴玉把一柄玲瓏玉梳輕輕插在梳好的髮髻上,側身讓到一邊,看著妝鏡裡的佳人道:“小姐,你看這樣妝扮可好?”
阮夢華放下手,對著妝鏡左看右看,讚道:“這一打扮倒真象個美人兒。”
此去京城,不比在杏洲,再不能布衣釵裙上大街,日日須得端正妝容,陪著母親閒話赴宴賞秋景,說不得還要進宮三四次,見見老太妃,再搜刮一堆用不著的物件帶回杏洲。另有一樁要緊事,便是城南邵家的三子邵之思與阮夢華的婚事,夏日裡夢華已過了十六歲的生辰,風華夫人的意思是,也該與邵家商量商量幾時為二人辦喜事。
沉玉一樂,與鳴玉對看一眼,均搖了搖頭。她家小姐樣樣好,就是常不把自己當回事,人前還象模象樣端著小姐的架子,人後長吁短嘆,連說自己就不該來世上這一趟。她們二人初到杏洲別院服侍時,戰戰兢兢地小聲說話,對著這位小姐大氣不敢出一口,因聽人講過這位小姐的身份來歷,滿是尊崇之心。日久天長,慢慢地卻也知道,衣食無憂,偶爾行事乖張的主子,也有其可憐之處。
船很快便到了渡口,遠遠的瞧見河道附近多隻船隻停了一大片,站在船上高臺迎風而立阮夢華微微一笑,似是極滿意自己回來弄出的動靜,鳴玉上前為她披上件甚是華麗的錦帛,綴著明珠,繡了枝纏葉繞的繁花,這是夏日阮夢華生辰時,京裡賞賜下來的,據說是異邦進貢珍品。
她低頭看看,挑眉笑道:“鳴玉,你倒是明白我。”
“奴婢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想著只有這件披帛方才襯得上小姐這身流雲裳。”
“年年回京,我若是不用心陪著走這一次過場,倒真對不起千般賞萬般賜,也對不起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人了。不說了,你猜這次來接咱們的會是誰?”
“自然是邵公子,小姐,奴婢去捧那盆玉色煙花。”她是真心為小姐高興……若是婚期定下來,小姐便不用再在杏洲與上京城之間來回,嫁入邵家為婦,自然是長住京城了。
鳴玉走後,高臺上再無旁人,阮夢華從袖中拿出一張已看過無數回的信紙,慢慢撫平皺褶,重又看了一遍信中所告之事,秀眉緊蹙,手一鬆,那張薄薄的信紙飛了出去,打了幾個轉便落入水中,浮了幾浮便再也不見。
當玄色樓船慢慢駛入渡口河道時,岸上等候的慕容毅終於露出一絲溫柔笑意,可隨即想起另一樁事,再也笑不出來。看著從跳板上緩緩走來的俏麗身影,抬步迎上去:“阮姑娘,又是一年未見,慕容毅奉命在此迎接。”
奉命來接,只能說下命令的人有心了。
沒見倒邵之思,阮夢華並不意外,兩個丫鬟卻有些詫異,小姐回京,風華夫人府自然派地有人來接,阮家的車馬便在一旁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