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臉上有眼淚,但無哭意,也無悲傷,他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淚,臉又恢復成了平常無奇的少年臉。
“坐。”國師四處看了看,沒看到空碗,便跟他說,“酒就不給你喝了,你回家去喝。”
他家多得的。
齊君昀坐了過來,看著桌面零亂的盤子。
“菜涼了。”他道。
“無礙。”
“我幫你去熱熱。”
“呵。”國師輕笑了一聲。
齊君昀收拾好了盤子放到食盒裡,國師跟著他,兩個人去找了個小廚房。
廚房裡,先一步有人幫他們點起了火,有低著頭的人已經站在了灶火邊,齊君昀把食盒給了宮人,跟著國師站在廚房門口。
“你挺沒用的。”國師評道。
這個小年輕,沒他徒弟厲害。
齊國公這一輩子都沒下過廚,也就無謂國師的評語。
“太子還有多久?”他找避而不見的國師,是有話要問的。
國師身上有著酒氣,眼睛有些迷茫,他看著空中好一會,才轉過頭對一直安靜等著他回答的齊國公府淡道,“兩三年罷。”
兩三年,太子也不過三旬出頭。
“不能再長一點?”原本還能活到五旬的。
“不能了,他這幾年吃的藥太多了,已經傷了元體,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國師打了個酒嗝,看著這時候走進大門,朝他們走來的皇長孫慢慢地道,“那時候,溫尊也大了,也可以了,你儘早做好準備罷。”
齊君昀沒再說話,等皇長孫走到他面前,朝他行了禮,他面色柔和了下來,“正要去找你,等會你隨我回府去,在府裡住幾日。”
“尊兒遵命。”溫尊微笑道,又朝國師行了一禮,“見過國師大人。”
國師點點頭。
齊君昀帶著溫尊陪了國師用了飯,等國師吃完,齊君昀要走的時候,國師開口朝他道,“讓小姑娘再等會,再過兩年,人就能回了。”
國師從未給過他如此明確的時日,齊君昀聽後,舉手向他從頭一揖到底。
國師揮手讓他走。
他們走後,他裹緊了那塊老披風,迎風坐在視窗,看著蒼生,想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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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始二十八年的春天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五這日,雙胞胎也年滿了八歲。
時間如梭,謝慧齊再想起老祖母時,那位老小孩一樣的祖母也是已經過去快八年了。
時間難捱,但也過去的太快。
四月,宮裡的梨妃想見她,派人來催了好幾道,謝慧齊去了之後,梨妃數次對她欲言又止。
最終,梨妃開了口,滿臉的苦澀,“你知道我叫你來,是想求你事的罷?”
謝慧齊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大概能知道梨妃叫她來是為著什麼事的。
皇帝在宮中一直生不如死,每當要死的時候,太子就給他把命吊了起來。
“知道的吧?”梨妃拉著她的手,眼淚都掉了出來。
謝慧齊抬頭看她,抿了抿嘴,“大概知道一點。”
聽她說要求她事,她就是先前不知道她是求生的還是求死的,但現在聽著語意也是猜出來了。
“國公夫人,你幫我去求求太子,給皇上一個痛快吧……”梨妃擦了眼邊的淚,心中實在不好過。
皇帝對她一生也殘忍,但幾十年下來,再如何也是有點情誼,她不能見他這樣每日忍受著折磨不能死去。
“他再不是個好父皇,但也是個於國有功的皇上啊……”梨妃一想起太子折磨皇上的手段就不寒而慄,她一個旁觀之人尚且覺得可怕,而親自受著那些折辱的皇帝怕是早已經不行了。
與其這樣下去,真的不如死了。
“我勸不了。”謝慧齊搖了搖頭。
這事她是真勸不了。
於她來說,無論從哪方面她都勸不了。
她父母皆是因皇帝而死,她的家因皇帝而亡,她舅父一家更如是,國公府也沒有因皇帝好過了幾天,她怎麼勸?
她站在哪勸?
就是有勸的人,那也不該是她。
她喜歡梨妃,但梨妃的這個忙,她真幫不了。
梨妃也不是深在深宮就不諳外面世事的女子,她自也是知道謝家是在皇帝的權衡術下沒的,也知道皇帝對國公府從未仁慈過,即便齊皇后都是他放任讓太后,俞後逼死的,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