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你的信,也仔細地讀了。你寫得很有道理,所以我立刻回來。”
“謝謝!”
“我取消了演奏會。你知道,這很不容易,我的經紀人說我會害死她,但她還是讓我回來了,我預備在這裡住一陣子。”
“很好。”
“咦!我得罪你了嗎?”他研究著我的面色。
“沒有。”
“可是你看起來很不歡迎我。”他的表情很無辜。
“這是你的家。”我皺眉,“聽著,沙慕塵,我對你的私事沒有興趣,也不想站在這兒討論,我最關心的是秦阿姨,你懂嗎?”
說完,我就離開了。我知道自己沒有風度,不近人情,更何況他也沒得罪我。
但,我就是不喜歡他。
社群巴士來了,我跳上去,在座的都是熟面孔,我一上去就成了焦點人物,因為他們今天的話題是沙慕塵。在這個有100多戶人家的社群,來了個國際知名的人物,可是件大事。
他們對慕塵的興趣遠超過慕竹,我相信他們早已忘了當初是如何地稱讚慕竹,如何地為他的死而惋借。
“秦阿姨真有福氣!”一個在國中教英文的太太發言,“有你照顧她,又有慕塵這樣的好兒子。”
我不知她一語雙關的說些什麼,也不想聽她繼續仍會有的暗示,只是含混地應著,視線卻望向窗外。巴土沿著陡直的公路而下,也許,從明天起我不再搭巴士了,還是開車去上班。
一到辦公室,我就把所有的精力投向工作,這是我的法寶。
每當我進了門上寫了我的名字的辦公室。我便把一切傷心、難過、不愉快,留在灰色的門墊上。
若我不是如此熱衷工作,或是以熱衷工作忘掉煩惱,我不會晉升得這麼快。
五年前,我剛進這個景觀公司時,只是個實習員。半年後,我升了助理設計師,有了自己專用的製圖桌。再過兩年,我當上資源設計師,開始迅速地擴張自己的勢力,跟上司要助理。
這對我的上司也是有面子的事,他榮任總經理時,我不但爭取到自己的辦公室,還成了這個成立已20年的公司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性副主任。
公司所有的人都深信,當上司退休時,我會成為更高階的主管人員,所謂的“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我正在絞盡腦汁地勾畫高爾夫俱樂部活動中心草圖時,秦阿姨打電話來了,我跟助理搖手。
“秦阿姨!”助理田蜜的聲音跟她的名字一樣甜,“楓姊不在,她有外國客戶來…好!她回來時我跟她說……”
“嗯!再見。”
“她說什麼?”我把剛畫好的草圖撕成兩半。
我不該在第九洞的休息站浪費時間,哪兒原來就有座紅磚古屋,一保養得很好,是原先地主的祖屋,再新潮再時髦的建築也比不上它那古樸的外觀。
“你怎麼把圖撕了?”田蜜嚇了一跳.“下午就要開會,你用什麼交差?”
“我決定不理工務部的建議,他們總認為新就是好,但事實不盡然,開會時我要力爭。”
“儲存那個百年老屋?楓姊!那隻不過是個鄉下人的屋子。
不值得你花力氣。”
“你以為城裡人開兩個多鐘頭車,到鄉村俱樂部去,想看的是什麼摩天大樓嗎?”
“可是裡頭要全面改裝,花費不比新建一座摩登咖啡室少。”
田蜜是我在建築系的學妹,她對教學有天生的敏感度,又很肯用心,是我工作上不可少的好夥伴。
“值得呀!你過來。我把裡面的配置畫給你看,可是世界高爾夫球場中唯一的中國式休息站呢!”我挽起袖子,站在製圖桌前興奮地說著。
“好!等等,我還沒告訴你,秦阿姨說中午教你一道吃中午飯。”
“你不是告訴她,我陪外國客戶談生意去了嗎?”
“你以為她會相信啊?”由蜜做了個鬼臉,“她要我用呼叫器找你回來。”
“你怎麼知道她會不相信?”
“我看了早報,沙慕塵回來了。他是秦阿姨的兒子,對不對?”
“是又怎麼樣?”
“我想秦阿姨可能——”她欲言又止,謹慎地看著我。
“去把林口俱樂部那捲圖找出來。”我找事情給她做,這是立刻讓她閉嘴的好法子。
為什麼所有的人一聽到沙慕塵回來,都會那般敏感地把我跟他聯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