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睨著雙眼注視著允禵,聽他繼續說著,“很多年前有位故人對臣弟說過,她嚮往離開紫禁城,與自己的愛人尋一處與世無爭的天地,信馬由韁,自由自在的過活。這是她未能完成的心願,如今臣弟希望能代她完成。”允禵眼神別過我,投向幽黑的窗外,彷彿已經穿過黑暗,看見那個所謂的世外桃源。
屋中死一般的寂靜,靜得能聽到我們四人的呼吸聲。半晌,允禵晃了一下頭,規規矩矩的趴在地上,“求四哥讓臣弟離開,去尋找那份自由,這是弟弟,最後一次請求!”
允禵說完沒有抬頭,似乎不管胤禛今天會不會答應他都去意已決。
我心裡絞成一片混亂,我沒有辦法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判斷允禵的決定對不對。又或者其實我的心緒是複雜的,一方面我希望胤禛同意,相比起來允禵窘迫的留在這朝堂上,這是最皆大歡喜的決定。另外一方面,我又希望允禵不過只是喝多了隨便說說,因為我以為我們剛剛才成為朋友,因為我以為孤獨的胤禛剛剛才擁有了兩個兄弟。
胤禛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走到允禵跟前負手站立。
“老十四!你這是何必,四哥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你怎麼能……”允祥的話剛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因為就是我也現了他的話有問題,更何況是他自己。自從皇太后過世,允禵雖然做了郡王,其實不過就是一個郡王,什麼都沒有的郡王。
他們兄弟倆鬥了一輩子,不管我們現在相處再有多融洽,那都只限於沒有利益關係的業餘時間,高高在上的胤禛是多疑的,他根本無法信任允禵。
胤禛繼續沉默,臉上看不出任何色彩,天天朝夕相對,這個男人我依然無法完全看透。
片刻後,胤禛轉身慢悠悠踱出暖閣,沒有一句話,沒有一個表情,只留下一席早已冷卻的食物,跪在地上的允禵,呆呆立在一旁的允祥,還有怔怔望向養心殿敞開大門的我。
即將進入夏季的北京有些燥熱,我總是盼著能有一場涼爽的春風,可當此刻這場風吹來,我又覺得它吹得稍微大了些,把一切美好的景緻颳得七零八落,雖然漆黑中根本看不見任何景緻。
這一天胤禛徹夜未眠,我本想開口說話,可又覺得這不但是皇帝的一個難題,也是他們兄弟二人之間一道難題。於是,只是靜靜呆在一旁,看他端坐在親自寫下的“中正仁和”牌匾下怔怔出神。
“你覺得我應該讓允禵走麼?”胤禛突然開口問,殿中沒有三人,所以他是在問我。
我揉了揉坐得有些痠麻的雙腿,“這個問題不該問我,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麼?”是的,我覺得是。
“我心中?”胤禛抬起頭,若有所思。
“他人在什麼地方,不過只是形式問題。”
“若是放他走,必要有所交待。”
“或染疾,或驅逐,歷史上的故事這樣現成的交待不是有很多?”電視劇裡面都是這樣的。
“我初登大寶,快刀闊斧的整治,朝裡朝外已然一片議論之聲。”我知道胤禛說的是外間傳言他對昔日爭奪皇位的兄弟們冷酷的整治,不管他的行為是不是內心的寫照,我不關心。想來在新君的朝廷權力整治下,斷不會有刀切豆腐塊兩面光的局面。
我抬頭看了看上懸的牌匾,“中正仁和,你告訴我,作為帝王,應該中庸正直,仁愛和諧,我知道你不懼那些流言蜚語。”
“呵呵。”淡淡一笑後,殿內再次安靜下來。
凝神一夜,沉思一夜,天快亮時胤禛伸手拿過御案上的筆,筆尖鮮紅的硃砂在明黃紙頁上流暢奔走。
“……多羅郡王允禵違背聖祖仁皇帝訓示,西北大將軍任內,任意妄為,哭累兵丁,侵擾地方,軍需帑銀,徇情糜費。革去允禵與其子弘春爵位,囚禁於景山壽皇殿內……”
雍正四年三月二十日夜,子時,安定門外,一架馬車,三匹馬駒,三個男人,一個女人。
“朕許你心願,此一別也許兄弟二人有生之年再無相見之日,願你好自為之。”端坐於馬背上,一襲黑色大氅的胤禛說完這句話,別過臉再無下言。
除掉明黃腰帶的允禵,素面跪下。
“四哥一番心意,允禵銘記於心,從今往後允禵心中雲淡風輕,再無半片浮光掠影。望……四哥珍重龍體!”說完,磕頭拜下。
胤禛沒有說話,允祥上前兩步把允禵扶起。
“老十四,你……也要多保重身體!”允祥的聲音有些哽咽。
“多謝十三哥,你身子這些年也越不濟,該多加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