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置在膝蓋上的平板玩遊戲。
遊戲開得是無聲的,所以房間裡一片靜謐,就和魏弋哲醒來之前一樣。
然而魏弋哲卻被這種沉寂鬧得有些不習慣,他能感受到背後邱墨的氣息,而像這樣兩個人平靜地躺在一張床上好像還沒有過,除了睡著的時候。
其實背後多個人於魏弋哲來說並沒什麼,以前在部隊裡的時候少不得和戰友睡一張床,那時候他從未覺得這有什麼,可物件一旦換成邱墨,魏弋哲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他們兩個白天還處在“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狀態,這更讓他覺得兩人雖躺在一張床上離得很近,中間卻如同隔著一道連炮彈都打不穿的牆一樣。
魏弋哲想要打破這樣的安靜,可又不想說話,糾結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其實那天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魏弋哲開始說起那個改變自己命運的夜晚,由警察變作一名殺人犯真得是簡單地不可思議。他只是和自己的朋友結伴追捕罪犯,卻在追捕途中中了別人的陷阱竟然暈迷了過去。
“……等我醒來,什麼都看不見,只知道自己躺在草叢裡,手上身上全是血……還有溫度。”
回憶這些對魏弋哲來說簡直是再一次蒞臨那個令他痛苦的現場,當時令他絕望而又瘋狂的一幕幕彷彿還停留在眼前,那時他做了什麼?他好像只是待著愣著,直到眼睛適應了周遭的黑暗,才終於順著那黑色的血跡看到不遠處的朋友——如果那樣殘破的存在也能稱之為“人”,那的確就是他幾個小時前還跟他有說有笑的同伴兼好友了。
“……其實那樣的屍體我見多了,那個惡魔最喜歡把人當成木頭,切得零零碎碎完全看不出那塊肉原先該在人的哪個部位。”
魏弋哲原以為自己說不下去,不過當他開始回憶,開始述說,一切就好像終於疏通了的河道一樣變得理所當然,原本堵塞的記憶好像也順暢了。以前他總不記得看到那樣的屍體……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屍體了,只是眾多的肉塊罷了,看到之後他做了什麼,之前的他總是想不起來,現在卻總算有點印象了。
記得他想要走過去,可麻木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而等他終於挪動了一點點,原先似乎被他握在手裡的東西忽得掉到了草叢裡,發出“沙沙”的聲音。他低頭,然後看到了早已染滿了鮮血的刀子,刀刃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一層薄薄的油脂。
兇器被他握著,這簡直像是他殺的人一樣,他殺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不過……事實如此也說不定。
那個時候徘徊在他腦海中的只有一句話——是他害死他的。
若不是他執意要走那條路,也許就不會中計,他們也不會被暈過去。
魏弋哲一直覺得,那時候死掉的人是他該有多好,本來就是他該死不是嗎?是他的錯誤決定才導致好友命喪黃泉,而最諷刺的莫過於好友被凌虐被殘殺的時候,他大概就在旁邊,只是沒有意識。
“那時候我沒有報警……真可笑,我就是警察……不過天沒亮,我就被他們戴上了手銬,還被送上了法庭……”
到了這裡,魏弋哲要說的似乎就沒了,他不再出聲,也不再有所動作。
邱墨早在魏弋哲出聲的那一刻,就放下了手中的平板,靜靜地聽著他說的。此刻見他不再說下去,知道他想說的說完了,這才伸出手去觸碰他的頭,然後順著他的頭髮輕輕撫摸著,就像在安撫著一個受傷的孩子一樣。
“哭了?”邱墨輕聲反問。
明明是毫不相關的話,卻讓魏弋哲有種掛在懸崖上終於被人抓住手腕的感覺,原本快要平復的感情竟然又因這一句話有了新的波動。鼻子有些酸澀,魏弋哲卻強壓了下來,逞強似的開口道:“白痴才哭了。”
“你不就是白痴?”邱墨顯得調侃地補充了一句,繼而挪動著臀部,又靠近了一分。
“我沒哭。”本來有點感覺,因為他這一聲調侃又被魏弋哲壓了下去。
“我會當沒看見的,大概明天醒來我就忘了。”邱墨輕輕拍了拍魏弋哲的腦袋。
“所以說我才不會哭的。”魏弋哲甩脫邱墨的手,而後卻將臉埋進枕頭中。
邱墨卻無所顧忌地繼續撫摸著他的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直到旁邊的人似乎真得睡著了,他才停下手中的動作垂眸望著他。
其實邱墨有些話沒說,他知道魏弋哲是因為負罪感才進了監獄,更確切來說是為了贖罪吧。因為自己才導致別人死掉,尤其那個別人還是自己很重要的人,這種痛邱墨實在太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