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我愛I。K就成了,你別不要我就成,我是I。K的純純,I。K是純純的主人,如果不方便,你可以把我藏起來,或者送給朋友寄養,只要你會偶爾來看看我,我就會很開心,記得小時候,我養過一隻小狗,它總是喜歡咬我的褲子,後來變成大狗被警察局選上去做警犬了,每次我在路上看到巡邏的它,它都很興奮,摸摸它就會一直襬尾巴,好可愛。”
扶起I。K,邇純遐想著對於自己可以算是幸福的未來,屋子內幽暗的光線隱藏了I。K眼中掠過的淡淡憂傷,這樣的邇純總會讓I。K有種想抱著他與之抱頭痛哭的衝動,但那樣的話,他的純純一定會傻乎乎的追問他發生了什麼,邇純從來不相信有人會為他而哭泣,就像一群玩耍的小孩子如果看到一隻剛出生的小貓,他們肯定會想出各種方法來弄死它,最後將它的屍體丟到馬路中間等著經過車輛碾壓,而絕非像童話中那樣幫它去找媽媽,弱肉強食、恃強凌弱,這大概是人天生就有的秉性,而那些哲學家拼命去想研究的,也無非就是一個能說服人類認為自己無比高尚的謊言罷了——如果放棄直力行走就可以不做人,那麼邇純很願意在地上爬行,當人是種非常噁心的事,在這一點上,I。K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你非要別人把你當成動物嗎?那樣的話,如果有天我死了,我想我該把你送到動物園,告訴他們,你只是一隻長得像人的貓。”
拍拍邇純的腦袋,打散了那已經算是奢望的小小夢想,I。K很勉強的笑了笑——
“好了,我的純純貓,能把我送到浴室嗎?我想你的主人真的需要洗個熱水澡,然後摟著他的小寵物睡一覺,你該不會覺得我這種毫無情趣的主人很厭煩吧?”
“你一向很遜的,可純純是隻有氣節的好貓,會一直等著主人回來的,如果你不要我,我就死。”
你無法想象出邇純說這個死字時的表情,絕不是那種貞潔烈女的悲壯,也不是半開玩笑的隨意,更不是發狠賭命的信誓旦旦,他只是攙扶著遙遙欲墜的I。K,一邊因壓在他身上的重量皺著眉,一邊嘟著嘴、眨著迷迷糊糊的小眼睛,像說著一件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事般平敘著他對未來的打算。
“你別死,別死在我前面。”
突然,I。K把邇純摟得很緊,連皮肉間針刺的痛都顧不得,只是顫抖著抱著邇純的肩膀不肯放手。
“I。K……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I。K是在害怕嗎?邇純覺得在靜謐的夜裡,他可以聽到I。K的心跳,那是來自一種不安,甚至可以說是惶恐的情緒,當然,做為一個寵物,沒資格去要求主人的坦白,但有時看著連睡夢中都眉頭緊鎖的I。K,邇純總是覺得,I。K隱藏的是一樣什麼巨大的、無法排解的痛苦,而這會讓邇純覺得生氣,因為他不能像一隻真的小貓那樣在主人的煩悶無法排解時,被當成出氣筒一路追打,最後直至逃到床下縮成毛茸茸的一團,讓主人哭笑不得——做為一個寵物,愛他的主人,就要與其分享所有的痛苦,然後靜靜的守侯著主人開心的笑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秒。
“我要你保證,一直陪著我,直到我死,你才能死,我要聽你親口向我保證……”
I。K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這麼會撒嬌的男人,或許是因為他真的醉了,更或許是他不敢想象孤獨,生病的人總是很任性,而他其實一直都是個病人,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並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得了病,這種病沒有具體的稱謂,通常被人稱做厭世或自我厭惡——如果沒有邇純,那麼他大概馬上就會成為第二隻渴望被圈養的貓狗,他已經累了,累的想放棄思維意識去做一隻動物,這樣他就不用去想著什麼爭鬥、什麼未來、什麼希望、什麼絕望……但,現在至少他該會讓自己有想爬起來的勇氣,這全是因為邇純的存在,就像邇純說的,I。K知道,邇純在等他回來——如果不是這種信念,很多次,他都覺得,自己閉上眼睛、停止思考,就會死在那些操縱著他演繹著汙穢與腐朽的統治者們營造的幕帷之下。
“好吧,我保證,純純會一直守著他的主人,直到他的主人永遠沉睡。”
感覺像是百老匯的什麼劇目的對白,邇純這樣說著,才讓I。K緩緩的離開了他,撐在浴室的門前,滿意的一笑,回身看了看浴室的鏡子內憔悴得像個將死之人的自己,指指凌亂的床單,I。K又縮回了往日淡漠、傲慢的殼子裡——
“去把床收拾一下再進來,下次去找個合適這種噁心事的地方,別弄髒了我的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