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河裡不缺魚,他們吃一輩子都夠,可是本著“慈悲為懷”的思想,她還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濂睿,想讓他將一部分放生。
這才注意到他在擦拭著八個青花瓷碗,深藍的紋路平貼於碗身,渾然天成一般,圖案雖只是些錦花火樹,卻也有幾分平和、深遠之意,不太似平常人家所用的瓷碗。
他的目光愛憐地停留在碗上,仔細、輕柔地擦著,無限懷戀地說道:“這些碗具是我娘當年用過的,她曾說這些便是她的寶貝。”
她疑惑地問道:“那為何置之於此而不顧呢?”他的目光一頓,隨後緩緩道:“許是……許是想著有朝一日還能還鄉吧,便把寶貝都留在此處,待歸來之時仍能看見一如兒時的家。娘她……她不太喜歡熱鬧的地方,她喜歡的是如這裡一般寧和的世外桃源。”
她未再問什麼,她對於那些編造出來的故事不感興趣。可他卻似斷線之珠般滔滔不絕起來:“兒時,因家中有許多兄弟姐妹,爹的寵愛便難以普及到每一個人身上,我與眾兄弟姐妹又頗為疏遠,娘便是我唯一的伴。爹納的妾愈來愈多,而娘從未說過一句不是,她還是那麼祥和,那麼親切,只有我知道在夜深人靜時她會一人在窗前獨自對月悵然。於是我發奮用功,希望透過自己的才能讓爹注意到我,注意到娘。終於,終於到了我十一歲之時,我自覺各方面已然超乎眾人了,爹也稍有關注到我,然而我還未來得及欣喜,家中便遭遇變故,爹因此氣急攻心而亡,娘也跟著去了……驀地,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呵,那種感覺真的是……如掉進了冰窟裡一般,徹骨的寒冷,我無意留在京城這片傷心地,決定獨自一人隱居山林,過著如娘原來的生活一般的生活,而大哥也正有此意,便與我結伴同行了。”
她不由得抿嘴,這故事編得還頗為煽情,也算是滴水不漏了。聽得正入神時,他回頭對她桀然一笑道:“唸叨了這麼多,霖兒怎不講講自己?”
她一怔,輕笑道:“我自九歲起便與你相識,我有何事是你不知的?若是這九歲前的事,又有何事是異於九歲之後的?隱村的生活是一碗清水,一望便知底。”
“不,那不一樣,目之所及的僅是表象,我想明瞭的是你的心思。”他邊說著,邊把魚一條一條裝入碗中,魚兒掙扎了幾下又落入了水中,她這才注意到他抓的魚僅有兩條是大的,其餘均是小巧玲瓏的小魚兒,大魚是今日的膳食,小魚便是景觀了。
“我能有何心思,即便是有,你不也早已瞭然麼?”她笑著回道,伸手去逗弄碗中的小魚兒,他從後背攬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頭上,撥出的氣息輕緩地在她的髮絲間遊蕩,悠然道:“但願如此吧。”
屋子裡一切都未改變,只是有些情愫卻在潛滋暗長,令她有些壓抑,是什麼呢?連她也捉摸不清。
無何,她推卻了他攬在自己腰間的手,莞爾一笑道:“也臨近晌午時分了,不如我們做飯去吧。”
他點頭表示同意,歡喜地拉著她的手向廚房步去。
八個瓷碗並排列於木櫃之上,小魚兒在裡邊翻騰,不時濺起些許水花。濺落在某人的髮絲上,霎時又恢復了寧靜。
“該放油啦,別發呆了!”她對著林濂睿指手畫腳,他不精的廚藝令她很難想象昨日的晚餐是他做的,雖然自己從旁觀察了一會兒,但那畢竟已臨近尾聲,莫不是有槍手潛伏在此?她暗自腹誹道。
“霖兒,我自有分寸,油放多了吃著膩。”他死鴨子嘴硬地反駁道,她也懶得理他,敷衍道:“是啦是啦,那你便莫放了。既然你這麼有分寸,自己做好了,我出去透透氣。”
沉霖步出小屋,輕輕地拉合上木門。一轉頭便看見門外的人影,微笑著向那人走去,擦了擦他鬢角的水珠,微笑道:“怎地如此不小心?水花兒濺落到了頭上。”
淵笑得如沐春風,柔聲細語:“真是令我意外呢,鳳公主。”
第二十四章 世外桃花源(四)
沉霖扁了扁嘴道:“莫喚我公主,被他人聽去不好,倒是你,怎地手腳如此慢,害得我與那人多相處了一日。”
淵將手從雪白的廣袖中伸出,圓滑的指尖輕觸門板,裡面一切如舊,只是林濂睿已倒在地上。
她緩步向林濂睿走去,蹲下身來,輕撫了他鬢角的碎髮,腕上的銀鈴叮咚作響,她目不斜視地說道:“其實你也頗為厲害,我本以為似他這般的厲害角色,怎地也需周旋上幾回,不料你卻如此輕易別解決了。”
淵仍是微笑道:“那倒是託了你的福,若不是你在,他何以如此掉以輕心,竟不覺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