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社會主義一天天強大,是東風壓倒西風,可是階級敵人卻咒罵我們東風惡,其反革命氣焰是何等猖獗!什麼歡情,什麼愁緒,全是資產階級頹廢沒落的東西,是對我們社會主義的極大汙衊!”
大家全都勾著頭,不敢吱聲,李宇軒知道,這壓根兒就不是什麼反動標語,而是陸游的一首釵頭風詞,是陸游為懷念他被迫離異的前妻而寫的。可他不能站出來解釋,他知道現在的中國作家們全都是臭老九,是資產階級反動文人,陸游一個封建社會的舊詩人,不是更加臭,更為反動嗎?
只聽他厲聲厲色地說:“你們想想,我們公社這麼多年從未出現過這樣的反動標語,可是你們來了,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還有,我們農民誰也寫不出這麼文皺皺的話,這說明了什麼呢?這說明了階級敵人就隱藏在你們中間!”
這句話是很有份量的,震的在坐的知青們全都一愣,一個個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有的像被人追捕的小獸一般,朝左邊看一眼,又朝右邊看一眼,就彷彿再也沒有力氣動彈一下,只是兩眼發怵地盯著地下。有的兩手也不知道怎麼放才好,眼睛也不知道往哪裡看才合適,頭也在嗡嗡地響起來。有的坐不穩,立不安,不願聽也得聽,唯恐漏掉一個字。
唐宣委又很威嚴地掃視了大家一眼,那兩葉黃絨絨的淡眉毛一下子挑得又彎又直,直把窄窄的額頭擠出了幾條細紋,嘴裡尖聲嚷道:“是誰寫的,一定要坦白交待,有知情的,一定要大擔揭發,隱情不報的,同樣要作反革命論處!”
死一般的沉默。這事太突然了,知青們就像被嚇懵了的一群雀子似的,有的女知青眼睛裡一下子噙滿了一汪委屈的淚水。
接下來是被分別找去個別談話。
找李宇軒談話的是公社武裝部一個姓毛的部長。毛部長叫毛人初,是那種粗獷壯實的漢子,神態莊嚴,震懾得讓人瞧一眼都得屏神斂息。
李宇軒一走進部長辦公室,人就變得拘謹,甚至惶恐起來。
毛部長沒叫他坐,他只能耷拉著頭站著。
毛部長看著他問:“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到了前面那個山坡上?”
“去了。”
“老實交待,你都幹了些什麼?”
“沒幹什麼呀,我就坐在那兒畫畫。”
“這裡不是有這麼多地方可以畫畫嗎?幹嗎單單要跑到那山坡上去呢?”
“那裡清靜,沒人打擾。”
“你不老實,”毛部長髮著火,眼睛瞪得滾圓,兩道目光利劍般地朝他掃射過來說:“沒人打擾,你就好乾反革命勾當嗎?”
“我沒幹。”他囁嚅著,直想哭。
“那麼你說說,當地農民都沒什麼文化,既不知道什麼叫歡情、愁緒,更不懂什麼離索。不是你寫的,那又是誰寫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坐在那裡畫了一張畫。”他說,眼淚就撲簌簌地流下來了。
毛部長火得在房裡踱來踱去,一會在他面前站定,目光炯炯地逼視著他,叫他用粉筆和鋼筆寫字。
他按著要求寫下了:“歡情、愁緒、離索、錯”等字。
毛部長拿著他寫的字看了看,眉頭皺得像座雙拱橋似的,衝他大聲說:“你自己要想清楚,是坦白交待還是頑抗到底,不要自絕於人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部長辦公室的,只覺得眩暈、驚駭、委屈,以及過度刺激,有如火燒著似的灼燒得他的臉變為青中帶紫。
夏雨也被叫去問話。
毛部長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直看得她心裡發毛。
毛部長也叫她用粉筆和鋼筆寫下:歡情、愁緒、離索、錯等字。
毛部長拿著她寫的字看了看。
她心裡便很忐忑,像有無數只小蟲子在心頭蠕動,又像被許多小老鼠啃著一樣。
毛部長很認真地看了看字,便排除了對她的嫌疑。她的字顯然是女孩子寫的,不像男生寫的。當然,也有女孩子寫的字像男生寫的那樣有種陽剛味兒,可是,她沒有。於是,毛部長換了很溫和的口氣問道:“今天早上你真的是與李宇軒在一起嗎?”
“是啊,我就看他畫寫生,他畫的可真好。”她說。
“他沒有走開過嗎?”
“沒有。”
“比如說,他沒有要解手嗎?男孩子總不能當著女孩子的面解手吧?”
她一下子飛紅了臉,便又有力搖了搖頭:“沒有,我一直看著他把畫畫完。”
“夏雨同志,你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