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米來長的竹竿,向著石灰池中間高起的部分碰了碰,如果單純是石灰,肯定會被攪散,但是碰到的地方硬邦邦的,一想到裡頭真有個人,嶽峰覺得自己腿都軟了——他定了定神,用竹槓的一頭往裡戳了戳,藉著電筒的光,他看到竹杆頭上帶起了一縷頭髮,長髮。
而那個女人糊滿石灰的臉,居然動了一動。
嶽峰腦子轟的一聲就炸開了,什麼都顧不得了,深一腳淺一腳就往池子中間走,也虧得這池子不算太深,底下又板結了,雖然踩上去軟綿綿的,石灰膏也就只齊到半腰,嶽峰知道衣服還能抵一陣子,所以走的很快,到了地兒抱住人就往上託,一邊託一邊涉著濃稠的結膏往回頭,剛到池邊,頭頂突然有風聲,下意識偏頭就躲——沒能全躲開,被人一棍子砸在肩膀上,半條胳膊登時全麻了。
有人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叫:“出來,都出來,玩死丫的!”
居然是剛剛那個哆哆嗦嗦跟他說話的眼鏡。
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完全找不到剛才的恐懼和怯懦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變態的獰笑,手裡握了根棍子,興奮地兩眼放光,黑漆漆的樓洞裡又隨即走出兩個人來,小混混模樣,但是年紀都不大,頂多十六七歲。
嶽峰咬著牙往後退了兩步,被砸的那條胳膊痛的完全提不起來,只能用一隻手抱住那個女人,或者說是女孩更貼切些——剛他抱住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肯定不是季棠棠:她的骨架挺小,身子很柔,像是隻有十二三歲。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沒法理清狀況,但有一點很明顯,眼前這幾個人,既然能對這女孩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那麼也有可能對他下同樣的狠手。
三個人圍成個圈,手裡或棍或鐵鍁,都是就地找的工具,看情形是想把兩人活活打死在這石灰池裡,眼鏡先動手,又是一棍子敲下來,這次嶽峰有了防備,身子往後一仰,伸手牢牢攥住棍身往後狠狠一抽,眼鏡一聲怪叫,居然被他硬生生拽下了池子。
利用這變故的時間,嶽峰兩步就上了池邊,另外兩人估計是看出他身上有功夫,都有點發怵,猶豫著沒敢動手,嶽峰趁勢就衝了出去,他抱著那女孩跑進了最近的樓洞,回頭一看,眼鏡狼狽不堪地從石灰池子裡爬上來,聲嘶力竭地大叫:“別讓人跑了,跑出去大家都完蛋!”
嶽峰心裡罵了句我cao,看情形,這幫兔崽子們似乎是要再追上來,嶽峰對這種年紀輕輕就混跡在外的雜碎並不陌生,以前跟著九條起步時,很是撞上過幾次,這些人年紀不大,但不知道是誰教的,行事的惡毒之處,連九條都心悸,他跟嶽峰感慨過:如果是那種老江湖,心狠手辣的也就算了,這種毛頭小子,居然殺人不眨眼,簡直是天生魔種。
也算是點背,今兒撞上這事,自己要是不下狠手,估計能讓他們給滅在這,嶽峰一衝動,真想直接去拔槍,想想還是忍住了:一槍一個固然是痛快,但這輩子不是終結在槍子上就是系在牢飯上了,為了誤打誤撞的事,真的不值當。
嶽峰抱著那女孩直接上到頂層,小心的扶住樓與樓之間的腳手架,踩著連通道進了另一幢,他想找個地方先把女孩安頓好,然後打電話給陳二胖讓他報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沒別的辦法了,時間耽誤到這個份上,能找到警察,多幾個人去找季棠棠也是好的。
誰知道剛從連通道跳進去,後頭追的快的手電已經照過來,一邊照一邊對著樓下大叫:“去那幢,去那幢堵。”
樓下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跑的慢的兩個飛奔下樓,又進了隔壁的樓洞,打手電的那個分外得意,撿起根斷了的鋼筋在這頭揮舞,時不時恫嚇樣的往這邊捅兩下,看樣子是要斷他的後路,這幢是邊樓,已經沒有別的樓能讓他再走了,樓下的腳步聲又越來越近,嶽峰心下一狠,先把女孩放角落裡,四下看了看撿了把扳手,掩身在一堵牆的後面,專等下頭的人上來,等候的當兒,忽然有點當年在部隊裡特訓的感覺了——他從兜裡掏出手機,正要去撥陳二胖的號碼,已經奔到樓下的雜沓腳步聲忽然就停了。
嶽峰心裡一動,隨即停下手上的動作,凝神聽樓下的動靜:怎麼突然就沒聲息了,難不成還在準備著用什麼戰術策略?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陸續就傳來兩個人的對話。
“她死了嗎?是死了吧?”
“是死了吧,你看她身上的血。”
“是被人殺了扔這的吧?睡覺的時候被殺的吧,你看穿睡衣……”
嶽峰的胸口像是狠狠被棰了一下,一時間眼前直髮黑,他知道樓下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