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腦門心思的歐陽東被他的問話給拉回來,先是茫然地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說道:“不知道。……不,應該說,知道一些吧。”他自失地笑笑,“我剛才走神了。”
袁仲智也沒理會他的抱歉,一邊開車一邊說道:“你知道?那你說說。”他說這話,已經明顯端起主教練的架子。這樣問話,更象是一個老師在考問自己的學生。
歐陽東不安地在座位上挪動一下,他能敏感地覺察到這話裡透出的內容。不知道這位主教練和別的隊友談話時,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他抿抿嘴唇,思量了一下,這才說道:“您一定是想看看我的能力和場上的表現。”他頓了頓,悄悄覷了一眼袁仲智的神色。
“接著說,”袁仲智專注地開著車。高速公路上的交通狀況比市區裡自然要好得多,司機們在這裡都把車開得飛快,他還不能太放鬆。歐陽東的回答是應有之意,他並不是很滿意。
見袁仲智臉色平靜,不溫不火,歐陽東突然把心一橫。要是周富通剛才說的那番話果有其事的話,那現在大概是自己最好的機會了,只要能給這位看上去文質彬彬一副胸有成竹模樣的主教練留下個好印象,不但能扭轉被迫轉會的不利局面,說不定還真能重新回到主力的位置。
“其實,您考察的還不僅僅是我,整個陶然隊、所有的隊員,都在您考察的範圍內。”袁仲智眉梢那輕輕一挑並沒有逃過歐陽東的視線,看來他說對了。他接著說道,“您執教的兩場比賽,從陣型佈置、人員調配到戰術打法,幾乎就是董長江董指導還做我們主教練時那一套。這倒不是說您沒有自己的東西,而是您在這之前對陶然隊不熟悉,而驀然改變董指導兩年多來積累下的東西,會讓球隊更無所適從;隊員們害怕失去早已習慣的位置,會給球隊穩定帶來更大的麻煩。您需要時間去觀察隊員去熟悉隊員,這樣,您才能根據隊員的能力重新設計球隊。”
這是實情,袁仲智確實是這樣想的,來莆陽之前,他還真沒想到遠隔數省的陶然俱樂部,居然就會把主教練的教鞭遞到自己這個從來沒獨力執教經歷的人手裡,而他對陶然隊的瞭解,也僅僅停留在一場主場比賽和幾卷錄象帶上。從葉強給他打電話到他走馬上任,前後也就一天時間,他根本來不及做什麼案頭的準備工作,他只能在訓練和比賽中去觀察,去熟悉,去摸索,只有他對全隊上下有了一定的瞭解,他才能對症下藥,為陶然隊設計一套征戰甲B的方案。這也是為什麼他執教的兩場比賽和董長江在時如出一轍的原因。雖然歐陽東的話裡也有很濃的恭維意味,可袁仲智也不能不承認,歐陽東確實看出了他的真實想法。
“那,你覺得咱們隊現在的問題癥結在什麼地方?”袁仲智轉了話題,又丟擲一個問題。
“很多人都認為咱們現在成績不好是輸在防守上——這是有目共睹的,我們場場都有失球。不過,把問題都歸結在防守上,我覺得也不對。”歐陽東笑笑,接著說道,“其實,我倒覺得陶然現在最大的問題出在進攻上,因為中前場不能持續地給對方施加壓力,所以對手就能和我們對攻,而後場吃緊,中場隊員就不得不更注重搶截和破壞,這讓他們本來應該有的進攻組織排程功能反而削弱了。這就形成一個惡性的迴圈。我們為了防守只能放棄中場,對手反而能持續不斷地用進攻給我們施加壓力。比如今天這場比賽就是這樣,開始時局勢還比較平衡,我們還算佔點上風,可天津七星兩三次成功的突破並形成射門之後,咱們的中場就漸漸地後移,直到大家都縮在自己的半場。天津人正好可以充分利用這一點大肆進攻。”他吮吮嘴唇,沒再說下去,下半場袁仲智派上自己,多半也是有加強進攻的意思。可惜的是,自己狀態一般。
“那你覺得咱們的後防線哩?也需要加強麼?”
對主教練隨口問出的這個問題,歐陽東只是笑笑,沒言聲。這可不是他能夠回答的問題。隊員的進出,他一個球員怎麼好開口說話。
袁仲智也笑了,他話一出口就發現自己錯了,這倒不是他的話說錯了,而是說話的物件錯了。這樣大的事情,怎麼好和一個隊員談哩。
“現在很多人都說,讀書沒意思,不讀書不上大學一樣能掙錢,一樣能奔小康。他們錯了,大學裡教授的知識是一回事,更重要的事情是大學裡能教人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用自己的大腦去思考,觀察思考我們周圍的一切事物,然後形成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形成自己的思想。”
袁仲智這一番感慨讓歐陽東很吃驚,聽了半天,他才知道主教練這是在誇自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