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仲智說著說著就住了話頭,他心裡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歐陽東那鬼東西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什麼“轉會去雲南”云云,指不定就是嘴上說說罷了;說不定歐陽東這就是將展望俱樂部一軍哩,看展望到底會不會真做點什麼事,要是展望沒什麼動靜,他就來個假戲真做,要是展望真是……那時展望自然要站出來為他解釋。
“他把轉會申請遞出去了麼?”
“還沒有。”葉強搖搖頭。這事他和歐陽東合計過,畢竟今年轉會是個什麼光景還沒看見足協的正式檔案,所以歐陽東覺得這麼早就寫轉會申請不適合;葉強當下手裡還捏著好幾個俱樂部好幾條線哩,在沒確保歐陽東的利益最大化之前,他也不想早早地就把自己給套進去:在足協備檔後再來和俱樂部談,他就被動了。
“沒遞上去就好。”袁仲智愈發認定了自己的看法。歐陽東啊歐陽東,你這個鬼心眼的東西!不過他卻沒把這層意思告訴葉強,這到底是他臆測的東西,再不能求證的,要是歐陽東沒想得這麼深而他卻冒冒失失地這樣告訴葉強,那他就好象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這事也不適合再譬說下去,他轉開了話題:“東子這三個月養傷沒白浪費時間啊,又進步許多,和北京踢的那一場,我看他都能擯棄自己速度上的優勢來刻意控制比賽節奏了,這本事也不知道是誰調教出來的,好能耐呀……”
怎麼就從歐陽東的轉會扯到他的球技了?袁仲智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話教葉強直拿倆眼瞅他,張著嘴支吾好幾聲,這才附和著他說笑起來……
可葉強現在卻在為他前一番關於歐陽東轉會的高見而矛盾著哩。
是的,咱們的葉強真的是處在矛盾的旋渦中,他腦海裡就象放電影一樣,各種畫面各種念頭不斷地閃過,教他時而眉頭緊鎖焦愁不堪,時而又眼光灼灼,望著黑黝黝的天花板一個人傻乎乎地笑。他還不自覺地在黑暗中摸索著為自己點上一支菸,一口口悶悶地抽著,菸絲燃燒時那一團暗紅的光影只能教他看清楚眼前這模模糊糊不大的一小塊……
妻子翻了個身,又繼續打著細微的鼾聲。葉強給她掖好被角,繼續想著自己的心事。
很難決斷啊。他在一張廢紙上掐熄菸蒂,又點燃一支,朦朧中他能瞧見菸頭燎亮處那股近乎筆直升騰的青煙……
到底要不要把袁仲智的話告訴東子哩?
憑他和東子的關係,他該把這事告訴東子,眼光高明的袁仲智說了,去任何地方都不如留在重慶好!可要是東子留在重慶的話,那麼他和展望的合同不過是續簽而已,自己這個經紀人在其中可發揮不了什麼作用,那麼他的收益也會少得可憐,也許,只能比他今天的莆陽之行多一點,即便是展望認為他在中間幫了大忙,可那個數字能達到五萬就很不錯了——這已經是他為向冉甄智晃他們續下合同的兩倍多了。可要是他一力促成歐陽東轉會去別家俱樂部哩,比如武漢風雅,他的收益至少是四五十萬啊;要是被逼得沒法的展望在轉會價上來個獅子大開口、而風雅又思才心切,他的收入大概還能高出不少哩……
五萬,五十萬,傻子才分不出這中間的區別啊!
可他現在就在為這事煎熬。
這可不是五千呀,也不是五萬呀,這是整整五十萬啊!五十萬塊錢,要是把它們一張張地連線到一塊,能鋪展到多大的一塊地?要是把它們一張張疊摞起來哩,會不會比他人還高?這能置辦下多少物事買多少東西?他早就尋思著怎麼樣報答他姐姐一家哩,還有他那好心的岳父岳母——他婆娘坐月子時,他老丈人光活雞就用揹簍給他背進城來十幾只,還有幾百個生雞蛋,還天天幫著他洗小孩的尿布片子;要不是兩位老人家死活不想進城享福,他早就把他們接來了……拿這五十萬辦下這些事,綽綽有餘啊!
可他要真是這樣做了,對得起人家東子嗎?
他懊惱地掐滅第二個菸頭。怎麼就偏偏是東子哩?不過他馬上就被自己這可笑的想法笑逗樂了,這要不是東子,還能是誰?三五年前,誰還會把他這個瘸著一條腿的人放在眼裡?眼下他置辦下的這兩套房子一個店鋪,還有那茶樓飯莊裡的兩成乾股,哪一樣不和人家東子有關連……
可這邊堆碼著的可是五十萬啊……
葉強不由自主地嘆息一聲。
他的嘆氣立刻便吵醒了他婆娘。她睜著朦朧迷糊的眼睛望著枕邊自己的男人,用眼神問道:你怎麼了,這麼晚了還不睡?
“沒事,你睡你的,我心裡煩,有點睡不著。”葉強強打起精神說道。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