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伸手拿起櫃子上擱著的手機。這早晚的時間,誰會給自己來電話哩?從手機那小小的螢幕上顯示的一行數字,他只知道這電話是從莆陽打過來的,可莆陽那地界現在又有誰還會給自己打電話哩?
“歐陽東?”電話那頭是個怯生生的陌生女人聲音,在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後,那聲音立刻便變得更加侷促和惶恐,“歐陽大哥,你……我……您,您能幫幫我嗎?”
女人那斷斷續續的壓抑音調把歐陽東唬了一大跳。這是誰呀?在莆陽呆了兩年多,他就沒結識下幾個女性,而莆陽市裡知道自己電話的女人更不可能超過三個。難道是向冉的老婆雯雯,或者是甄智晃的老婆?歐陽東突然覺得口乾舌燥。不會吧,難道向冉和甄智晃這倆傢伙也在鬧婚變?!可看他們那副舒坦模樣,家裡又怎麼可能鬧出這麼大動靜哩?
“……我是李茗夏。”
李茗夏?歐陽東好不容易才從對方那支離破碎的言語裡聽清楚這三個字,自己印象裡沒有這麼一個人呀。“咱們不認識吧?你會不會是打錯了?”這句話一說出來就被歐陽東自己否定了,她應該不是打錯了,這女人一開口就在問自己的名字,足以證明她在尋找自己——可自己怎麼就是想起來她是誰哩?
“我是……秦昭的同學,大學裡的同學。”電話那頭的言語越來越小聲,不過這句話歐陽東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明白了,是那個女人。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那一幕又浮上他的腦海,歐陽東臉上已經帶出幾分厭惡和憎恨,要不是這事也許會牽扯上秦昭,他都想把電話結束通話了。他強自按捺下心頭的不耐煩,皺起眉頭,毫不客氣地問道:“我想起來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李茗夏在電話那頭支吾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子醜寅卯,歐陽東心頭的火氣已經騰騰地冒起來。
“你要是沒什麼要緊事,我就掛電話了。——我在等一個朋友的電話,這也是急事。”再不耐煩他也不敢得罪這個女人,只能用言語把這個電話搪塞過去,要是她撕破臉皮不顧一切地把那事抖摟出來的話,殷老師一家不知道會變成一副什麼樣的光景……
“不,不,”李茗夏急惶惶地在電話那頭說道,情急之下,她的言辭也便給流暢起來,“歐陽大哥,我,……我想求您幫幫我,”她爸爸在那次轟動全省的礦難中腿腳胳膊都受了傷,現在還躺在縣醫院的病床上;她母親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嚴重的慢性鼻炎時常教她半邊頭痛得嗡嗡作響,這幾天家裡地頭縣城來回跑,羸弱的身體再經不起這般折騰,也病倒了;最教人痛心的是她那天分極高的弟弟,考上了首都那所全國數一數二的高等院校——可眼下家裡哪裡還能刨出多餘的錢供他讀書呀,在求學和生活的雙重壓力下,剛剛走出中學校門的小夥子連高考成績就顧不上打問,便一頭扎進了那黑黝黝的煤礦窯裡……
“大哥,求您了,幫幫我弟弟吧,我求您了……幫幫我們吧……”
“你弟弟,他叫什麼名字?”沉吟了許久,歐陽東才緩緩地問道。李茗夏那惶恐不安的言語教他相信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可他還需要證明一下。
在一本書的扉頁上記下李茗夏弟弟的名字,歐陽東便對她說道:“我現在還有點事,不能和你多說了。明天上午十點你再給我打電話吧,具體的事情我們那時再談。”
看歐陽東擱下電話摸起筷子端起飯盒,一直假作收拾病房的應巧便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很隨意地問道:“這是誰啊,我好象還聽見她在哭哩。”
“一個朋友的同學,她弟弟今年考上大學了,可學費還沒著落,打電話問我借哩。”歐陽東三言兩語便把這事撕擄清楚,還不言聲地把話題引到“借錢”上。他當然能聽出應巧話裡的另一層含義,可一切與秦昭這不知好歹的傢伙幹下的那樁迷糊事有關的東西,他都不希望別人知道——要是有可能,他寧可讓它消逝在所有當事人茫茫的記憶中……
第十章 他鄉異客(十四)
歐陽東到底是願意借給她錢,還是不願意借錢給她呀?
李茗夏怔怔地站在雜貨店門面邊,手裡死死地攥著電話聽筒,良久也沒放下。她能聽出來歐陽東話裡那不耐煩的語氣,什麼“有一個重要電話”,什麼“你明天上午再打過來”,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分明就是他在敷衍搪塞……
在打這個電話之前,她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歐陽東怎麼可能把幾千塊錢借給她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哩?再說,他們只是在那種見不得人說不出口的地方見過一面呀,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可接二連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