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心裡了悟。
清水入口,澀澀的盡是苦味。
原來嘴裡的苦味不僅僅因為藥物,還有她發燒太久,燒壞味蕾的緣故。
那一口清水,比世上任何的苦藥都更加難以下嚥,努力讓其穿過火熱咽喉的感覺,沒有涼爽潤澤,卻象是在本已燃燒的火爐上,又添了一勺油。
“姨娘,藥給我吧。”扯動嘴角優雅淺笑的柳荷衣,是“醉花叢”上上下下最為熟悉的花魁。
那個會嫌苦而孩子一樣撒嬌耍賴不肯吃藥的柳荷衣,彷彿只是她們在場三人的幻覺,根本不曾真正出現過。
那連起身喝藥也優雅得讓人陶醉的皇朝第一名妓,如果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每一口藥汁嚥下去時,那低垂的眼睫都會猛地顫動一下。
“阿瑣,去拿些糖來!”風姨娘惡狠狠地吩咐著,第一時間搶過空了的藥碗丟進一旁的雲娘懷裡去,抓過阿瑣手中的杯子送到那殘留著藥汁的唇邊,還順手塞了兩個軟墊在柳荷衣倚著的枕頭之上,“你個死丫頭,什麼都能硬撐著,居然這麼怕吃藥,倒也希奇。” “姨娘——”就著風姨娘的手喝一口水沖淡嘴裡殘留的藥味,靠在風姨娘塞過來的軟墊上,柳荷衣喘息片刻,聲音低低啞啞地說了句,“辛苦了。” “哼!”風姨娘從鼻子裡噴出回應來。
彼此心知肚明風姨娘的“辛苦”絕不是這舉手之勞的端茶倒水墊枕頭。
她一昏了之,丟下來的那個爛攤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的人病成這樣,房子又燒得一塌糊塗,再尊貴的客人,也能體諒咱們的難處,沒有人責怪咱們招待不周。老孃也辛苦不到哪去,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就好。” “好個屁!”風姨娘說話是從來不講究用詞文雅與否的,“房子燒了可以再蓋,你的病又能拖得了幾天?過了初一,還有十五等著呢。” “能有個喘口氣的機會就好。”柳荷衣勾著嘴角笑笑。
姨娘都知道了。
經過昨夜的混亂,風落塵若是還不明白髮生了些什麼事情,那幾十年的風月場也就白混了。
不用親口向風姨娘說明自己的遭遇,也算省了一層心事。有些事,有些人,提到想到,是對她的折磨。
只是根本就不容她拒絕,那男人在火場中眯著眼睛的模樣就驀地跳上了心頭。
讓她猛地一抖。
“飛——飛揚呢?”
Powered by: ChinaTNT's NewArticle 1。0
第二十章 璃鏡
作者:豐色爾玉
“——在外面!”如同方才那撒嬌耍賴的樣子,優雅美麗的花魁柳荷衣驚慌失色的樣子,也是絕少見於人前的,便是見多識廣如“醉花叢”的老闆娘,也被她那罕有的一驚搞得一乍。
還有什麼麻煩嗎?
“咳!”柳荷衣避開她疑問的眼,猛咳了一聲。
風姨娘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補充道:“飛揚一直在外面守著呢,自己受傷了也不肯去治。” “受傷?”柳荷衣抓住身下軟墊的邊角穩定眼前飛閃的星星。
閉了一下眼,只想盡數遺忘的記憶畫面飛速閃過,竟清晰如刻,一一重現。一天而已,哪有那麼快就忘了的?
飛揚——什麼時候受傷的?是剛衝進“枕荷居”時與冷軒交手的時候,還是被她呵斥“你也出去”後落入那冰山侍衛手中的時候?
苦笑著睜開眼埋怨:“那小孩子,姨娘也由他胡鬧?”那一雙眼,微有波光閃,閃得風姨娘翻不起一個不滿的白眼。
“他有件東西,非守著等你醒過來馬上交給你,誰都勸不住他,哼,什麼寶貝東西——荷,荷衣,你幹什麼?”風姨娘瞪著那清楚明白的起身動作驚叫。
“真的嗎?做出來了?成功了?”眼發光,臉發亮,恍然大悟的柳荷衣整個人都振奮得身輕如燕,靈動如飛,不等風姨娘眼珠子突出眼眶已經起身下了床。
腳一沾地,極度虛弱的身子抵受不住地心引力的召喚,猛地一個搖晃。
與其說是一旁的雲娘手疾眼快扶住了她,不如說是她直接倒向雲娘比較準確。
“你找死啊!”風姨娘反應過來立即開罵,架著她躺回床上,“要見那臭小子,讓他進來不就結了!”憤怒之時動作當然談不上十分的溫柔小心,逞強起身的柳荷衣幾乎是被強按到床上的,一時之間,只有努力堆著悉聽風姨娘吩咐的諂媚笑容喘息。
傳奇花魁柳荷衣的笑容是老江湖兼相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