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有皇朝第一高手之稱的“鐵衛”冷軒而言,是否可以如同飛鳥般輕鬆跨越,她只知道,這等高度,對於號稱皇朝第一名妓的柳荷衣而言,別說什麼飛越跨越,就是走得近些,都可以引起她這深度懼高症患者心底的恐懼感。
眨眼間,飛入一片白雲間的白鴿,極目已經難見。秋草青青黃黃,眼前那巨大的朱門上,班駁著年深日久不曾重新整理的漆痕。
柳荷衣停住腳步,看看這以前不曾涉足過的地方,再看看帶自己前來此處的小月那冷冷淡淡的神情,縱是陽光正好,也讓人滿心都是秋涼。
“這是什麼地方?” “守心園。”惜字如金的小月,聲音與神情一般的平淡清冷。
柳荷衣勾著嘴角笑笑,“我認識字。”朱門上的匾額,雖然也滿是風霜的痕跡,上面的字倒仍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識字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有德行的象徵,只是對妓女而言,德行不能當飯吃,才藝什麼的卻可以拿來出賣。她若是大字不識一個,也成不了今日風靡大盛皇朝的第一名妓。
“甘泉行宮的慣例,是將此地受過寵幸的宮人,安排在這個'守心園',等待皇上宣召入宮,為妃為嬪,享受富貴榮華。只可惜即便是皇上朝夕居住的皇宮,三千佳麗,能讓皇上記得的,也只是少數,何況是久久才來上一次兩次的行宮?因為要等待宣召,進了'守心園'的宮人,卻也不能如其他宮人一般,當差五年,便可以離宮回家,另嫁他人,這一生一世,都要在這裡等待。”才覺得這小月不愛說話到惜字如金,她便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簡直讓人聽不勝聽。
柳荷衣用力抿抿嘴角,僵硬地問道:“你帶我來這裡,是什麼意思?” “這裡,可以說是行宮中的冷宮。”並不比方才冷多少的聲音,卻瞬間凍結了柳荷衣嘴角僅存的笑痕。
“聽說姑娘這兩日心情不佳,連飯都吃不進幾口,皇上吩咐,讓奴婢帶著姑娘在行宮各處轉轉看看,散散心、解解悶、開開胃——”小月咬著最後三個字,慢吞吞地問道,“姑娘想進這園子裡瞧瞧嗎?”那不冷不熱的腔調,真不是一般的難聽,平白無端地辜負了那麼一張清秀的臉龐。
“——小月姑娘都帶我到這裡了,還由得我說想或是不想嗎?”小月依舊慢吞吞地道:“除了年久失修,這園子裡的景緻其實是不錯的,畢竟最初是給受過寵幸、可能入宮受寵的宮人準備的地方——不過姑娘的心情若是已經好轉,不想再走動下去,奴婢自當服侍姑娘回房安歇。” “若我說,我想進去散散心呢?”冷宮,行宮中的冷宮,等閒哪得一見,還真是很刺激她仿效齊天大聖遊過留名的慾望呢!
小月冷冷的目光不帶絲毫迴避之意地落在她臉上:“聽說姑娘胃口欠佳,皇上特地命人送了新貢的黃岩蜜橘、金絲酥棗給姑娘嚐鮮,這會兒多半也該到了。姑娘冰雪聰明,如何行事,自會斟酌,但有所命,奴婢無不遵從。”本已僵硬的嘴角驀地跳動。
奴婢,這麼一個目光灼灼、直盯著她這個“姑娘”的奴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哪點象是奴婢的奴婢,想必很有些來頭,叫“牢頭”不知道會不會稱頭?
本已凍結的笑容驀地綻放出令人目眩的光彩。
左邊“再使性子就打入冷宮”的大棒,右邊“乖乖聽話就有一兩文銅錢賞賜”的胡蘿蔔,她這個妾身未明、不尷不尬的“姑娘”,又該如何“斟酌”?
柳荷衣如小月一般緩慢得讓人恨不能踢上兩腳的語聲裡,多了小月不曾有過的嬌嗲,柔媚得幾乎滴出水來。
“聖恩澤被,小女子豈敢獨享。小月,將御賜的果品分一半給御膳房當差的諸位大人們送去,柳荷衣蒙他們照顧,借花獻佛,也請他們嚐個鮮——”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御膳房是與外界溝通聯絡的少數渠道之一。作為這寂寞行宮閒來無事的第一磕牙物件,她忍飢挨餓挑剔精美飯食、辛苦減著不需要再減的肥,努力刺激缺乏娛樂生活的宮女太監們傳播她這個下賤妓女相關流言的積極性,如此豐富肥美的舌根咀嚼原料,若加了羨慕、嫉妒、不屑、不平諸般調料,不知會是怎樣的精彩,可以傳播到什麼樣的範圍?
聽說,流言可以長出翅膀的。
那麼,可不可以,飛越行宮這高入青雲般的圍牆?
眼波盈盈,流轉過青天白雲,紅牆綠瓦,落在那小月僵硬冰冷得幾乎泛出藍光的臉上。
柳荷衣如小月一般緩慢得讓人恨不能踢上兩腳的語聲裡,多了小月不曾有過的嬌嗲,柔媚得幾乎滴出水來。
“小月,你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