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笑眯眯地搖頭道:“哎,以前讀《魏書》華佗傳,總覺得虛的很,現在看來,還是我這老頭子見識淺薄……真是長江後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秦卿挑眉,他老人家一代國手,門生故舊遍地,全國中醫界的泰山北斗,要是落一個‘見識淺薄’的評語,那天底下其他中醫還有活路嗎?
繼續挨個處理病患。
其實,她的脈診真算不上有多神奇,至少嬰兒是男是女她就診斷不出來,這方面,沈國手比她厲害的多,相比於診脈,她的藥術更高明,畢竟身為一個藥師,最看重的只要藥術而已。
這次診斷正確,除了看脈象之外,也有秦卿的推斷,刨除所有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那一種情況,哪怕再稀奇,也是事實了。
處理二十多個病患,終於聽見門口護士來通知,沒有病人在外面候診了,秦卿鬆了口氣,灌了兩口水,就聽見窗戶外面有汽車鳴笛聲,很熟悉。秦卿一愣,開啟窗戶,就看見沈醉坐在車前,手裡抱著箜篌,抬頭上望,看見秦卿,便露出個溫和的笑容。
車換了,是輛漆黑的攬勝,以前秦卿在沈醉竹樓下的車庫裡見過兩次。聽說是當年容大媽獎勵沈醉的,得有五六年了。
沈國手按了按臉上的老花鏡,笑道:“去吧,去吧,千萬可別讓他在我窗戶底下表演,老頭子鬍子一大把的年紀,可受不了你們年輕小孩兒的玩意兒……”
秦卿咬牙,這為老不尊的。
沈醉那樣的人在醫院窗戶底下彈琴唱歌這種事兒,大概永遠都不可能出現,為了秦卿也不可能。再說,他要真那麼做,秦卿一準兒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哪裡受得住?
換上衣服,正想下樓,門外傳來一陣喧譁。秦卿和沈國手都愣住了。
秦卿停下往外走的腳步,沈國手也忍不住摸了摸眼鏡,不過片刻,門診部的大門就被撞開,一個男人像輛失控的火車,一頭撞到牆上,抓住秦卿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怎麼了?”秦卿驚訝,“出什麼事兒?是您妻子……”
那男人憋得滿臉通紅,秦卿皺眉,一掌拍在他胸前,揉按了兩下,男人才一口氣吐出來,劇烈地咳嗽半天:“俺……俺媳婦……”急得鄉音都冒出來,噼裡啪啦說了一堆,秦卿只聽清楚一兩句。
幸虧婦科的甄醫生及時趕到——
“……秦醫生,不好意思,老趙這是太急了,他妻子剛拿掉死胎,沒想到,又有流產的跡象,一直在流血,我安排她住院了,因為他堅持要留下孩子,我檢查過,胎兒還算正常,胎心有點兒弱,不過,因為孩子還小,到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我就給用了保胎針,可不知道為什麼,一連打了兩針,一點兒效果都沒有……我真不敢再打了……”
甄醫生頭上大汗淋漓,同樣氣喘吁吁,聲音都是嘶啞的。
秦卿趕緊找了塊兒還沒拆封的毛巾遞過去,又給端了一杯溫水潤喉。他們醫院這一點兒不錯,大批乾淨的毛巾手套口罩準備齊全,幾乎每個辦公室和病房都有。
“謝了。”甄醫生喝了口水,她今年快六十歲的人,長得很胖,體重有兩百二十多斤,跟著一個壯年男人一路跑動,早已累得喘不上氣,要不是當醫生的,經常要手術,雖然胖,身體到不虛,體力還成,恐怕還真跟不上。
這時,那個病患家屬也回過神兒,臉色煞白:“秦醫生,您就救救我家娃兒吧,我老孃盼孫子盼了好多年了,我媳婦這些年也不容易……甄醫生還勸我說,先等等,做做檢查再說,可我那娃在她娘肚子裡都呆不住了,這一耽擱,我那娃兒……要是有個萬一……”
一個大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哽咽,含混不清,秦卿也忍不住撓頭。
歇了半晌,甄醫生緩過勁兒,聞言苦笑道,“沈老爺子,秦醫生,你們也應該知道,孕婦懷孕還不到四個月,又是這樣的情況,其實,要不要保胎真的應該再多考慮一下,畢竟……”
秦卿點頭,她知道甄醫生的意思,流產的原因還找不到,如果強行保胎,萬一孩子生出來有問題,那就不好了,說不定孩子家長也要埋怨醫生的。
甄醫生不願意隨便打保胎針,這很正常,無論哪個婦產科的醫生在這兒,下的判斷都一樣。
人們都說現在的社會醫院黑,醫生黑,誠然,是有那黑心腸的醫生,可是,無論如何,心地不錯的醫生總是佔了大多數,哪一個辛辛苦苦在醫學院拼命學了多年的大夫,只為了自己的辛苦不白費,都不可能不盼著病人好,就盼著病人出事兒……
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