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是要向他宣示,她是以木野昭子的身份,愛著一個叫石川晴衡的男子,而不是以沐昭的身份,喜歡上了曾晴衡。
晴衡悵然不語,沐昭實在太過執迷不悟。如果,選擇叫什麼名字,就可以改變血統、改變身份,那麼,他寧可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財富、名譽、地位,也要換一個清清白白、普普通通的名字。張阿牛、李二狗……甚至沒有姓氏也可以,就叫牛娃、狗子,也好過現在身不由己,愛,無從愛,恨,更無從恨。
沐昭雖不知道晴衡的這份心思,卻也看出,她不該說那樣的話,惹得晴衡不高興。可是,她又如何能忍得下,晴衡以託錯人的藉口來拒絕她。她有沒有託錯人,不是由他說了決定,而是她的意志決定!
一時,兩人又沉默了,只見到上海五色的霓虹,透過船壁的小窗,射到兩人之間的空地,暈出一圈迷離的流光。
船靠在碼頭,沐昭和晴衡偕同下船,早有人迎上來,恭敬卻沒有感情地說:“夫人命我來為兩位引路。”二人跟在那人身後,鑽進停在碼頭邊的一輛黑色汽車,絕塵而去。
不大一會,汽車駛進惠民路一座幽深的宅院,停在高拱的廊前。沐昭晴衡同時下車,快步穿過那道拱廊,輕輕推開拱廊盡頭沉厚的木門。“昭子,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夫人冷冷的語聲,空空地迴盪在偌大的廳中。
“母親,不是她的錯,是我疏忽了。”晴衡不等沐昭開口,就截了話頭。夫人慍道:“我沒問你,晴衡。”沐昭立即單膝跪在夫人面前:“夫人,不關石川君的事,是我大意,才讓他們有機會跳海。昭子自知,罪不容恕,請夫人開恩,准許昭子以光榮的方式向天皇陛下謝罪。”說完,沐昭就雙膝跪地,向著夫人磕頭。
晴衡正要再說,夫人卻換了一付笑臉,扶起沐昭:“做什麼這樣,昭子。你跟我也有好些年了,我可捨不得責罰你。”晴衡的面色剎時凝重起來,他看過太多次這樣的笑,在那溫醇的笑容背後,永遠是最嚴苛的懲罰。
沐昭只得順勢站起,低著頭恭身立在夫人身後。夫人越笑得開心:“昭子,放鬆些,就當回上海來玩玩,叫晴衡陪你到處走走。”晴衡眉頭深鎖,有些摸不透夫人的意思,反是沐昭綻出一抹淺笑,輕輕點頭
………【第四十一回(下)風雨相隨 寸心輝月明】………
“去吧,上海灘好玩的多著。”夫人揮揮手,示意二人退下。晴衡抿抿嘴,快步向外走,此時,他才揣度出了夫人話中的含義。沐昭緊緊跟著晴衡,不時抬眼看著他,面上顯出一絲不安。晴衡嘲諷道:“我怎麼就早沒看出,母親和你在唱雙簧。”
沐昭急急道:“石川君,我不是有意要騙你,只是,夫人吩咐我……”晴衡打斷沐昭:“不必說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母親要我娶的人是你。而你,一直就是知道的吧?”
“不,我不知道!”沐昭的臉蒙上一層胭脂的色澤,一瞬間又失了顏色,“夫人要我試你的心,我不過利用了這次機會。”晴衡不置可否,越走越快,把沐昭甩在身後。沐昭望了望晴衡的背影,沒再追上去,這時候,恐怕說什麼都是無用。
晴衡去了濟慈醫院,只要他人在上海,一定是每天都去的。滄芸不見起色,晴衡的心事卻越來越矛盾。他真希望滄芸就這麼睡下去,就如他在她母親靈前上香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寧靜。他渴盼著,滄芸能永遠保有這樣的寧靜。然而,他心底有一片燎原的火,每當他看著滄芸的時候,就燒得他無法抑制。他希望滄芸能醒來,能懂得他的心思、他的掙扎,以及他的無可奈何。他常常會貪心地幻想,有一天,他可以離開,帶著笑語盈盈的滄芸一同離開,天涯海角,攜手白頭。
晴衡的手,緊緊捏在病房的門把上,直至指關節開始泛白,才推門進去。滄芸安靜地躺在床上,一點也感受不到晴衡的痛苦,她的唇邊甚至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似乎在嘲笑晴衡庸人自擾。
“滄芸,我真的很自私。”晴衡凝視著滄芸靜默的容顏,又一次向她傾訴藏在心底的話,“我明明很清楚,你醒來的後果,可我依然想你甦醒。我曾想以死結束——你看看,我不僅自私,還那麼地軟弱,無法承擔就想著要逃避——且不說我所揹負的,單單就是母親那句話,就足以證明那是個多麼愚蠢的想法!我活著尚不能保你周全,死了還能為你做什麼?不久之後,戰火終將蔓延,那個時候,我又能為你做什麼?滄芸,你為什麼不醒來,告訴我該做什麼?”
滄芸依舊躺著,晴衡靜坐在她的身旁,話音越來越低,終不可聞。沒有了晴衡低沉的聲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