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當他再抬眼看向杜尚秋時,厭惡之情已經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似有若無的陰霾笑容。
“我並非總對你言聽計從……”當王賢妃好不容易躬送走了趙歸真後,一直保持安靜的杜尚秋忽然出聲,“而且我幫你完全是為了償還欠你的人情,對幫他可沒有任何興趣。”
“還請公子多多擔待。”王賢妃回過頭來,對杜尚秋也露出副妖嬈笑容,居然一如她剛才對趙歸真的殷勤,“俗話說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我們現在不方便和趙歸真鬧翻,幫他就等於是幫自己,你也不想被地府的鬼差抓回去領罪吧。”
杜尚秋沉默不語,怨恨已報,他本該對一切都不再執著,可為何還會本能的想抵制淪入地獄的命運?為什麼?杜家傾覆後,他空洞的內心絲毫沒有被填滿的感覺,濃濃的失落仍然包裹住他的靈魂,讓他不得解脫。為什麼?為什麼還不滿足?為何再見太真院裡那抹跟蹤自己的嬌小身影時,還會生出一絲刺痛?
他茫然的望向大殿之外,神情變換不定,而纏在他身邊嬌柔似水的王賢妃也一同望向窗外,卻在杜尚秋看不到的地方,露出深沉的籌謀之色。
佛寶地夜半魅影(1)
從皇宮回玄都觀的路上,春霄不禁心情沉重。
她跟著張鶴卿去內庫府轉了一圈,只見那把名為計都的寶刀完好無損的就放在那裡。張鶴卿雖然稍稍鬆了一口氣,可這也表示他們的線索就此中斷了。
“那把刀……不就是尚秋用過的嗎?”失落之餘,春霄又向張鶴卿重申道。
對於這把曾在自己身上開了個大洞的利器,春霄不可能沒印象。可她不明白為何當她情不自禁說出她見過時,管理庫府的官員要斥責她是胡說八道。
張鶴卿走在她的前面,同樣低頭思索。對於計都刀的問題趙歸真一口否定,究竟是他不知情?還是說他有意隱瞞?倘若他也不知情,那又是何人從中動手腳?倘若他是知情的,那自己的阻礙只怕又大了一重。
想到這裡,他不由的輕嘆口氣,“看來這事還得從長計議了……”
“可是我的時間不多了啊!”春霄急道。時間匆匆而過,離最後期限已是屈指可數,她一直沒敢想象真要是失敗的話,自己和杜尚秋會是怎樣的下場。
那可是地獄啊!她一輩子都沒做過壞事,杜尚秋也僅是一步失足,憑這些就要把他們兩人一起扔到地獄裡去嗎?她不服!
張鶴卿轉回頭看了看春霄,她焦躁著一張小臉,有無助也有茫然,或許還夾雜著一絲恐懼。這讓他忽然很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可缺乏經驗的他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先別慌……我會想辦法的……”最終他僅是抬手撫了撫春霄的頭,同時內心亦有些吃驚——自己竟也會講這種沒底的話。
“張道長?請問是來自龍虎山的張鶴卿道長吧?” 就在兩人低頭走路的時候,忽聞一個小沙彌一邊喊著一邊朝兩人跑來,滿面意外之喜。
“貧道正是,不知小師父……”張鶴卿顯然不認識他——或者不記得了,微微一怔。
“小僧空禪,是護國寺的僧人。”小沙彌雙手合十一拜,“我受方丈大師所託去玄都觀請道長來我寺一談,結果道觀裡的人說道長奉旨入宮去了,小僧正不知如何回覆呢,可巧就在這遇上道長了。”
“護國寺方丈?”張鶴卿略疑一聲,“不知普善大師找貧道何事?”
“這個小僧就不知道了。” 小沙彌先是搖了搖頭,隨即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回憶道:“不過今天知玄大師光臨我寺,方丈先是跟他談了一陣,然後就命小僧來請道長了。”
“知玄……”張鶴卿在心中默唸一遍,隱隱得出了一些頭緒,於是他回過頭來想吩咐春宵先行回觀,又對上她一雙殷殷期盼的眼眸,便憶起自己方才還正在試圖安慰她。
“沒關係,姑娘先走一步回去吧。”他又一次輕拍在她的肩上,“貧道去去就來,之後我們再商量姑娘的事。”
春宵正跟他討論的熱切,卻見他又要拋下自己的問題往和尚廟跑,本來是心情不爽,可是察覺到對方言辭裡一股笨拙但善意的安慰,她最終也沒說出什麼,只是默默點了點頭,遙望他隨小沙彌一起消失在了茫茫人流之中。
只不過那之後整整一個晚上,張鶴卿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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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道長!你這幾天到底在幹什麼啊?”終於在小院口望見了那抹熟悉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