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麥立馬於一處緩坡之上,默默地注視著戰場內的廝殺。身旁的林敏慎眼見著下面殺得熱鬧,不禁也有些躍躍欲試,或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他身下的坐騎也不安分地踏動著馬蹄。阿麥轉頭看過來,不等林敏慎張口便淡淡說道:“你現在的身份是親衛,任務就是護得我周全。”
林敏慎聞言情緒頓時低落下來,低低地應一聲“是”。阿麥不再理會他,轉回頭去繼續觀看下面的戰鬥。她本猜測常鈺青不屑於為難幾個送馬的江北軍士兵,不會派兵來追,只因捱不住王七的聒噪,這才本著權當是演練騎兵伏擊戰術的想法來到此處設伏,不曾想竟然真的等到了追擊而來的一隊北漠騎兵。
眼看著北漠的騎兵隊裡能立著的越來越少,阿麥正想這倒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塊肥肉,卻突地聽得斥候回報說武安方向又出現北漠騎兵大部。阿麥眉頭不由微皺,略一思量,命張士強打出旗語傳令收兵,所有騎兵快速向城內撤退。
此刻,那名奉命追擊而來北漠校尉身旁剩下的人馬只還有十幾騎,他已是執了死念,重新調整隊形之後想再做最後的一次衝殺,誰知圍在四周的江北軍騎兵卻突然放開了道路。這校尉還不知常鈺青大隊騎兵就在幾里之外,只當是江北軍又有什麼奸計,一時竟是不敢隨意動了。
江北軍騎兵重新列了隊形,快速而整齊地向青州方向退去。常鈺青晚了一步,率軍直追到青州城下,眼睜睜看著江北軍騎兵有條不紊地退回到青州城內,然後又不慌不忙地收起了護城河上的吊橋。常鈺青臉色鐵青,獨帶幾騎飛馳至吊橋之前,冷眼望向青州城樓。果然過不一會兒,阿麥一身鎧甲披掛整齊地出現在城樓之上。兩人自從泰興城西市一別之後就再沒見過,此刻城上城下遙遙相望,心中均是複雜至極。
江北軍騎兵統領張生從一旁低聲問阿麥道:“大人,抓回來的那幾個韃子騎兵怎麼處理?”
阿麥面容堅毅,沉聲說道:“吊上城門,殺他士氣!”
張生聽了一時有些愣怔,旁邊王七卻是出言說道:“我來,你們瞧我的!”說著上前幾步指揮著兵士將那幾個受傷墜馬被俘的北漠騎兵捆綁結實,然後一一吊在了城門之上,然後衝著城下的常鈺青高聲叫道:“常將軍,您剛用五千兩銀子贖回了馬,這回再掏點銀子來贖人吧!咱們做買賣厚道得很,一個人只要您一千兩,您看如何?”
常鈺青怒極而笑,別說他身上沒帶著這麼多銀票,就是帶著了,若是就這樣將人贖了回去,他日必成為四國的笑話!
王七見城下的常鈺青不應聲,用刀擱在吊人的繩索之上,又衝著城下喊道:“您可得快點給個信啊,若是沒錢來贖人,咱們也不做那強買強賣的事情,我這就將繩子都斬斷了,也好給他們幾個一個痛快,您說是不是?這吊著的滋味估計不好受。”。
常鈺青不由冷笑,揚聲威脅道:“你敢殺他們一人,我用你江北百人來償。”
話音未落,城牆上的阿麥卻是猛然抽出佩刀來,揚臂一揮砍向繩索之上,那繩索上捆綁著的北漠軍士頓時驚叫著向城下墜去,隨著一聲悶響,那尖厲的喊叫聲戛然而止。
十幾丈高的城牆,落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
眾人一時皆被這個場景震住了,城牆上下一片寂靜。阿麥的聲音在城樓上響亮地響起:“你北漠何止殺了我江北萬千百姓!區區這幾個人,怎足償命!”
繩索上高舉的刀斧紛紛落下,十餘名受傷被俘的北漠士兵一一從城門之上落下,一聲聲沉悶的撞擊聲傳入常鈺青的耳際,刺得他眼中似能噴出怒火來。他死力地扣著牙關,高昂著頭怒目看向城上。
城牆之上的阿麥卻輕輕地笑了笑。秋日乾淨清爽的陽光從天空中傾瀉而下,落在她的頭上身上,照得那飛揚的盔纓豔麗無匹,更映得她笑容絢爛至極。她終從那個膽小怕死的女細作一路跌跌撞撞地成長為一名鐵血將軍,阿麥終究成了麥穗……
常鈺青終抬槍指向阿麥,寒聲道:“麥穗,我必要踏平你青州!”
阿麥臉上的笑容更加炫目,輕聲答常鈺青道:“好,我等著你!”
常鈺青撥馬退回到軍前,手中長槍收回向身側一橫,身後的騎兵陣頓時開始變換陣形,竟似就要在城下與江北軍進行決戰。城牆上的江北軍守軍立時也已進入了戰鬥狀態。張生見常鈺青騎兵不過千餘人,心中一動,上前低聲問阿麥道:“常鈺青託大,竟然敢只帶著了這點人前來,我們若是偷派出騎兵繞到他後面斷他退路,必可——”
阿麥微微搖頭:“你太小瞧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