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太后要當場戳破這個謊言?
太后視線遠眺,聲音越過眾臣:“太傅,令孫可在?”
何雅心頭一跳,除她無法回頭之外,其餘人全部看向沈齊山身側。
那一對兄弟皆著硃色官服,身形欣長,雪白團領襯得他們容顏如玉,燈火輝煌之下雙目如同黑色寶石,竟令人分辨不出哪個是沈墨,哪個又是沈澈。
這裡坐的人,耳目無一不靈,先前俱聞沈墨之名,隱約知道還有一個沈澈,卻為沈家所不齒,鮮少露面,待一現世,不但是如此風流人物,且與那靜王密不可分,不少人此時心裡暗暗揣度,只是誰也不敢輕易押寶。但這也不妨礙幾道隱含愛慕的視線落在這對兄弟身上。
他們原先坐在那兒,與周圍融為一體;他們站起來,就如同九天皓月當空而墜。熒熒生輝。
太后眼裡也滑過一抹讚歎,衝沈墨沈澈招了招手:“哪個是雪涯,到哀家面前來。”
蘆笙繚繞,何雅卻覺一片寂靜,上首成帝紋絲不動,直到身側有風,她才暗自大大吸了一口氣。
太后從座上走了下來。扶起沈澈道:“好一個一表人才的好兒郎,真是可惜……”話鋒一轉:“你那過世的妻子打小會討哀家歡心。如今空留你一人,哀家實在於心不忍,古有娥皇女英,今不如效仿。老丞相……”
太后說著,何雅腦中已經嗡嗡作響,太后竟然要做媒讓她還嫁沈澈!
哎,她倒是願意,想上次成親時她還不情不願呢。
成帝指節有些泛白,臉上卻泛出笑來,有如一個溫和的長者,望著沈澈道:“你可願意?”
身前太后滿頭珠翠,鳳目中帶著威嚴。面前寶座之上皇帝笑得可親,沈澈怔了一怔,眼掃過跪在一旁的女子。猛然下跪道:“臣……”
“父皇——”
清音響起,白袍頓現,明王大步上前:“兒臣聽聞沈二公子在妻子過世之時立下誓言,五年之內不會再娶,只怕是要辜負皇祖母這份美意了。”
何雅:這裡不是奧斯卡頒獎晚會呀!
成帝此時眉頭微顰,看著底下明王和沈澈視線若有若無地一碰。
太后恍若此時才明白過來。嘆息笑道:“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哀家真是糊塗了。”
這場原因不明的鬧劇就這麼收場了,成帝竟未再提先前那話。過了一會兒便籍著老藉口走了,他一走,皇后和太后也跟著走了。
拱垂殿算是徹底熱鬧起來,何雅趁著何世平再度被人圍著敬酒,悄悄出了殿門,並不介意肉圓子牢牢跟著。
這隆冬臘月,殿外也擺放許多鮮花,俱是溫室所養,只為這場宴會開放,不到天明怕都要凍死了。
何雅在樹下站立片刻,果然見明王跟來,此時不待她吩咐,肉圓子自覺後退至瞧不見人影的地方。
何雅嗔道:“你剛才也太沖動了。”
明王伸手摘了一朵梅花,插在她髮間:“那又怎麼了?”
何雅但笑不語,兩人沿著小路徐徐而行。
這一路暗香浮動,兩側均是一樹樹含苞待放的白梅,因那花苞密密麻麻,竟有些遮住人的影子。
他們兩人又不想撞見別人,選的路都是曲折小路,未行多久,明王便將她手握在掌心,待到四下無人處,明王扳過她腰,將人扣在胸前,正待低頭一親芳澤,何雅肚子突然咕嚕一聲響。
明王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何雅道:“那個……晚上沒吃飯。”
“在這兒等著。”
明王走了幾步又回頭來看,見何雅紋絲不動,遂極快離去。
待看不見他了,何雅頭頂嗖地跳下一個人來,鵝黃的裙子在月華下反襯出一片銀光,分明是個女子,身姿利索的帶著幾分殺氣。
“皮囊不錯,你倒是會享受,還得我來叫喚。”女子道。
何雅一笑,攬住她胳膊:“好玉狸,你要想要隨便你拿,反正我不會告訴我哥的。”
玉狸扯了扯裙子,頗有些穿不慣的樣子。
兩人低聲說了幾句,玉狸突然住嘴,她習武之人,耳力勝尋常人等數倍,何雅被她拖到陰影裡,過了一會兒才聽一片腳步聲響起。
“真是魚找魚蝦找蝦……”玉狸低聲嘟囔道。
聽聲音有幾分耳熟,再透過花枝一瞧,除了周嘉外,竟還有一認識的女子,就是在沈家書院裡和沈澈眉來眼去的那個柳羽兒。
原來柳羽兒的爹柳如海抱對了大腿,如今已經官升三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