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冠都被吹散,幾縷烏色的發垂下來,貼在臉上,原本紅潤的唇都凍得沒了血色。
他一下子心疼了,想走上去把人捂進懷裡,卻硬生生忍住了。
他垂著眼站在那裡,臉上是一貫的無動於衷的冷漠表情。
那人卻彷彿不在乎,依舊親親熱熱地走上來拉住他,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雲藏,你一直在等我?”
葉雲藏默默抽回手,負手走在前面:“天色已晚,陛下還是快些回去吧,莫要教人擔心。”
那人放下手,站在那裡低頭笑笑,沒說什麼。他身後那個白淨小廝卻是默默看著,無聲嘆氣。
葉雲藏一直暗暗用餘光注意著身後的情況,看見那人定在那裡的樣子,心突地揪了一下。
他跟了他十多年,他比誰都清楚,他的陛下,對於輕易得到的東西從來都是不在意的,別管多珍貴,包括這九五至尊的位置也是一樣。
秦則。他默唸著這個名字,終究沒有回頭去扶他一下,卻一直保持著兩步的距離。這個距離,觸手可及。
回宮後已經很晚了,兩人梳洗後就準備入睡。
西陽王世子和陛下是睡在一起的,這在這後宮已不算什麼秘密,從秦則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只是沒人有膽子說而已。
秦則纏過來抱住他,輕輕親他,雙眼溼漉漉地看著他,好像還帶著池子中的水汽。
葉雲藏睫毛輕垂,彷佛完成任務一樣毫無感情地配合著。
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洶湧的抑制不住的情感。他想把懷裡這個人狠狠抱在懷裡,把他一點一點揉進自己身體裡,從此再也分不開。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驚異,摯愛的人就在自己懷裡,這麼多年,自己竟然一直都能剋制的住。用冰冷機械的樣子偽裝住所有的情不自禁。
或許在秦則的眼裡,自己一直不過是礙於他的身份才如此奉陪到底的吧。
不過他這樣想也好。
夜深了,秦則已經睡熟了。眉頭還輕輕皺著。
葉雲藏悄悄坐起來,用拇指輕輕撫平他眉上的皺褶,喃喃自語著:“小壞蛋,不論是太子還是皇帝,換個人做,你看我幹不幹。還不是因為你。”
他叫人端水進來,動作無比輕柔地給秦則清洗。這種事他是無論如何不願假手於人的,對秦則只說是做臣下的本分。
秦則把這一切歸結於葉雲藏臉皮薄,不願傷自尊,所以還偏偏要等到半夜沒人自己睡著了才做。其實是葉雲藏怕自己動作重了弄痛他,又不敢讓他看到自己溫柔的樣子。
等到做完一切後他熄了燈,終是忍不住,藉著月光印上了身邊人的唇。
秦則秦則,如果你一輩子只做我的秦則,多好。
——————
秦則又對他說,雲藏,中秋的時候我們出去吧。
其實只要對方是秦則,不管何時叫他去什麼地方他也是願意去的。
但他依然是冷冷淡淡地站起來:“陛下即位之初,天下未定,還是以國事為重的好。”
“國事為重”,他也知道,這些話在那人耳中大概只是表明態度的託詞而已。
那人眼睛頓時黯淡許多,卻沒有立即離去。頓了許久才不甘心地小聲說了一句:“可你就要走了。”
葉雲藏呼吸一下子滯住了。
最晚明年春天,他是一定會離開的。他還能這樣默默看他多久,半年?或者六個月都不到。
他應該演到底的,他應該一如既往地拒絕的,他應該繼續忍下去的。
可他最終卻是低著頭,彷彿無可無不可般淡淡應了聲:“好。”他的右手還拿著筆,食指和無名指上的指甲卻深深陷進肉裡。
秦則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彷彿看到了某種希望。
他說:“好,我去叫他們準備。”
那天天氣正好,他們去了西山秋露寺。
葉雲藏始終是冷冷淡淡不言不語的模樣,即使是出行彷佛也是例行公事,秦則卻顯得心滿意足。
直到進了寺門葉雲藏才聽到身邊人小聲抱怨了一句——
“明明對別人都有個笑模樣的,偏偏跟著我就這麼冷淡。”
也說不上抱怨,只不過是一個人小聲的嘟囔,好似對這一切早已習慣了。
葉雲藏裝作在看房簷上懸掛的鈴鐺,心中卻默默想,若有可能,我帶寧願對別人都冷冷淡淡的,一輩子只對你一個好。
可是這些話他不說出來,身邊人終究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