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添了傍晚時分的晦暗,還讓白圭能飛又不怕水的黑龍在雨勢中上上下下的,飛的極不平穩。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白圭抱著傳信狼慢吞吞爬下龍首,狼狽的降落到了滿是泥濘的亂林中,無神看著自己。
不意外的全身都溼了,但淋溼總比穿著笨重蓑衣死在敵人手下的好。
白圭抹抹臉,提氣跟著傳信狼在林中奔跑了起來。
但越跑就越心驚,因為這方向離河川越來越近,遇上了無常的暴漲溪流可不是什麼開心的事。
跑了一段,兩隻傳信狼也加入他們的行列,報上附近狀況。
稍稍讓白圭欣慰一點的是,守夜的兩個堂已經把入侵者群給趕出去了,如此一來,明天也不用上演十三歲稚齡少女賞大叔與阿姨巴掌的討厭景象。
跑著,方向一轉,傳信狼慢了下來,開始耳聽八方,聞聞嗅嗅找了起來。
這雨天什麼都被沖掉了,天色也昏暗。白圭順順溼狼的頸子,有點憂心,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那東西,畢竟一點頭緒都沒有。
三隻狼左顧右盼,迂迂迴回的找了好久,才帶白圭來到一處低地。
那低地讓白圭很緊張,離河川那樣近,河水再漲一些就要將此處淹沒了。
她不斷回頭張望河川狀況,一邊在濃密林子裡繞開盤根錯節樹根,困難前進,終於來到棵駝背中型樹木前,傳信狼不斷對樹上低吼示意,明顯目標就在上頭。
濃密樹冠遮去了大部分雨勢,可仍有大水珠不斷從枝葉間掉落,砸在白圭臉上──剛開始她以為是樹上雨點匯流的水珠,可是卻不是。
那水珠滑入她嘴角,腥甜離奇。
白圭瞠目看著樹上的那個少年,帶血水珠就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
少年在哭。
不是恐懼不知所措,而是憤恨而極為不甘心的淚水,淚水混雜著絕望恨意與汙血,一滴滴的落到了白圭的臉上。
少年的神情,竟讓她看的目不轉睛。
那是多麼諷刺的情景?
樹下,是厭世而行屍走肉、將要奪人性命的少女,樹上,卻是不折不撓帶著滾燙生存渴望、卻將要被殺死的少年。
可笑的對比,悲哀心顫襲上她心頭。
兩人沉默對望好一會,白圭終於對少年開口。
“我是月沉殿新任犬宮之主白圭。”她溫聲說道。
這種來歷不明又明顯牽扯極多的人等,本來該第一時間就殺掉,一點猶豫都不需要有,可是白圭卻鬼使神差的自報名號,甚至,伸出了手。
“只要你答應進入犬宮,就能活下去,”白圭仰臉對少年溫溫說道:“你決定吧,看要是光榮的死在此處,還是成為我的走狗,繼續活下去。”
血點不斷的繼續滴落,樹上少年緊咬牙關,眼中出現強烈掙扎。
大雨滂沱不止,同時,溪水開始漫過來了,在大雨的噪音中發出致命潺潺聲響,眼前狀況再明顯不過──如果少年不抓住她這根浮木,就會在這低地被淹死,或者傷重而死。
過了好久,那種激烈的翻騰,終於在少年眼中慢慢弱了下去。
終於,少年低聲平靜開口了。
“我跟妳走。”
他低低道,沒有受辱的憤恨,沒有感激,只有無瀾的平穩。
白圭嗯了聲,一步跳上了樹將少年橫抱在懷裡,但才剛上樹白圭便發現,少年傷重的比想象中嚴重許多。
身上多處穿刺血口不說,雙腿還報廢了,到這樹上必定是以雙手一路爬行,拖著自己的身體爬上這棵樹的,路上說不定還有滾落,也失血到昏了頭,不然怎會在這個時候跑到低地來。
捉緊少年,白圭稍稍騰出手來,對空中吹了好幾聲哨子,三隻狼豎耳一聽,便應聲快速奔離就要被淹沒的低地。
“你太重了,等等要抓緊。”白圭又抱緊了少年幾分,不忘提醒。
少年跟楊書彥差不多,十七歲上下,雖大量失血衣物卻吸飽了雨水,沉得很。白圭將少年衣物剝個七七八八,才將少年手臂繞上自己頸子。
“走那。”少年指著稍高處一處隆起巨石,低低道:“再不走就遲了。”
白圭卻搖頭:“等等。”
然後,在少年不解目光中,白圭等來了她的黑龍。
黑龍呼呼吐著鼻息,在上空盤繞著,調整著位置,激起的氣流讓樹木強烈的晃動起來。
少年目不轉睛看著黑龍,然後若有所思的看向白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