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天啟呆呆的看著桌案上的堆積如山的請願奏摺,沒有一點想開啟的意思。
雖然他徹底的厭倦了皇位,但不等同他想將傳承幾百年的大明斷絕在自己的手中。
王振和魏忠賢一直一右的站在他的身邊,低眉順眼的望著腳尖兒,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張皇后坐在他的身邊,也是默默無語。
天啟輕輕的長嘆一聲:“原先的時候,面對天下這樣的抉擇的時候,我們還有一個弟弟可以探討商量。現在弟弟已經不在了,我這個堂堂的天下之主,這一次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沒有人回答他,其實也沒有辦法回答他,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到底怪的誰來?還不是一個咎由自取?
拿起了毛文龍拒絕單獨召見的摺子,在手中輕輕的掂了掂:“這真是成人毛帥敗也毛帥。大明因他起死回生。”然後暗暗的嘆息一聲:“卻也同樣是因為他而走向了徹底的滅亡。”
“再壞,國體還在的。”張皇后輕聲的糾正他的說法。
天啟就微微一笑:“好吧,就算是國體還在,但卻已經名存實亡了。”然後扭過頭對著皇后道:“雖然現在毛帥並沒有向我提出什麼要求,但是各地布政使和督撫,在這一次的毛帥清君側的戰爭中,弄出來的聯省自保。已經充分的說明,地方上的權力已經開始壓過了中央皇權,皇上的生死攸關,原則上已經不放在他們的眼裡了。而作為一個皇上,不能得到地方大員的擁戴,不能得到地方大人物的保護和支援,那還是皇上嗎?咱們的弟弟弄出最惡劣的後果就是,從此以後,即便是保住了皇位,但皇上的聖旨效力,估計已經不能出了皇宮,那還是君臨天下的皇上嗎?”
被這一連串的詢問,連張皇后還能說什麼?
很久很久之後,天啟就只能自言自語的自我嘲笑:“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其實不是別人,說的就是朕自己啊。想當初——”然後無奈的搖頭:“算了,沒必要再去想當初的事情了,先知先覺的毛文龍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局,何況是我這一個肉眼凡胎。?”
於是整個寢宮裡,就再一次陷入沉默。
好久之後,魏忠賢還是小生的詢問:“這三次政變,東林黨人已經惡行昭彰,皇上準備怎麼處置?”
天啟不說話。
關乎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真的被東林再死灰復燃掌權弄怕了的魏忠賢,不得不再一次小聲的詢問:“皇上還要饒恕他們嗎?”
天啟就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意味深長的問:“如果我再次饒恕了他們呢?”
魏忠賢就長嘆一聲,然後整衣跪倒:“老奴老了,牙齒已經掉光了,頭髮已經全白了,再也不想折騰了,也折騰不起了。但是,老奴的忠心依舊,所以懇請皇上賜老奴一條白綾,能夠讓我有個全屍,被侄兒孫子們安葬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亂墳崗裡。”
天啟就無奈的嘆息:“不至於那樣。”
魏忠賢就再次磕頭:“如果皇上還顧念老奴的一片忠心,就請萬歲放歸老奴吧。”
“你是要真的回家養老了嗎?我已經重新掌握了這個皇宮,三寶局還想讓你操持。”
魏忠賢就再次磕頭:“老奴真的老了,但不是回家養老。不瞞皇上,老奴就在不久前,已經拜託了一個出海的商人,在南洋買了一片小島。我已經通知了我的族人,現在已經遷徙過去一百了,就等您老一句話。如果您再次原諒了東林黨人,獲得您的允許,老奴就將帶著家人全部遷徙到那上面去,或者能保住我的家族,繼續香火不斷。如果萬歲不同意,還是請萬歲給我一條白綾吧。我的家族後人,我也就照顧不到了,就隨天命吧。”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天啟怎麼不知道內涵?
王振也跪下祈求:“請萬歲給奴僕同樣的恩典吧。”
“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王振磕頭沉默了很久:“國舅已經在歐羅巴置辦了產業,建造了一座城堡。”
天啟就扭頭問張皇后:“這是真的嗎?”
張皇后就苦笑:“他拿的是自己的錢,我也是沒有辦法管。但是妾有個請求,就是如果可能,讓他帶上我們兩個年幼的兒女同去。”然後掩面哭泣:“觸龍見趙太后,說道,人母愛子,則為之計久長。妾身不管軍國大事,但我要為我的兒女考慮,最少能讓他們能太平的活下去。”
“那麼太子呢?”
張皇后就哭泣道:“他既然生在皇家,成為太子,他是沒有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