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的大軍又向前突擊,衝進了一片不大的平原,毛文龍卻猛的感覺到一陣陰森森的冷氣撲面而來,就好像自己走進了人間鬼域,耳邊呼嘯的北風,似乎也變成無數冤魂在哭號,當時嚇的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寒顫。趕緊的勒住自己坐下的戰馬,四下觀察,這一看,更讓他汗毛直立。
放眼望去,巨大的荒原,沒有一棵樹木,有的只是隨風飄搖的荒草,冷冽的北風在草尖上跳躍,發出尖利的嘶鳴,隨著北風壓覆荒草,露出的是森森的骷髏和白骨,密密麻麻的,在冬天慘白的日光裡,閃爍著森森的亮光,就從自己的眼前一直鋪到天的盡頭,骷髏白骨之多,讓人觸目驚心,一派人間地獄的慘狀。
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氣,毛文龍詢問著左右:“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樣的慘狀?”
隨軍的書辦心情沉重的回答:“啟稟大帥,這裡就是薩爾滸,躺在這裡的,都是我大明將士的英魂。”
一股悲涼之氣,就從毛文龍的眼裡深入到了心裡,不可抑制的悲哀,讓他悽然淚下。艱難的翻身下馬,向前走了幾步,就在這鋪向天邊的白骨裡,轟然跪倒。
已經不足一千的復遼軍將士,默默的下馬,緊隨著自己的大帥身後,整齊的跪下,2千蒙古將士,也放下了他們的彎刀,下馬之後肅穆站立,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躬下身子,用蒙古人最尊重的禮儀,向那些英魂致敬。
薩爾滸,這是大明永遠的痛,幾萬將士,永遠沉睡在這裡,也不知道這裡有多少心懷故國的男兒,更不知道有多少深閨夢裡人長眠於此。
薩爾滸之戰,不是將士們的失敗,而是這個已經沒落的大明帝國的失敗,沉睡這裡的將士們,並不是不勇敢,而是因為朝廷的腐敗,而是那些貪生怕死的文官武將,出賣了他們。
拿著殺不死一頭出征祭祀的牛的刀槍,穿戴著能被一個流矢就能穿透的鐵盔,手握著一槍炸膛的火銃,和一群離心離德,貪生怕死的將軍文官,面對兇猛的女真蠻族,他們無辜的付出自己的生命,最終,戰死在了這裡,然後被大明遺忘,或者說根本就說遺棄,再也不能迴歸故國家園。這裡有山西人,河北人,陝西人,河南人,河北人,山東人,乃至四川雲貴人,也有朝鮮人。但不管是哪裡人,他們都是大明帝國的人。
看著眼前到天邊的累累屍骨,想想當年的金戈鐵馬,面對他們久違的明軍,風吹草動,呼喊廝殺之聲,似乎又在這片荒原中騰起。
站起身來,毛文龍命令大軍停止前進,收斂這些英雄的骸骨。
“父帥,我們不能停留,現在努爾哈赤的所有主力,從後面向我們追擊過來,我們能夠擺脫敵人的就是機動,一旦在這裡停下來,敵人就能快速的將我們包圍,我們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毛承祿憂心忡忡的建議。
毛文龍當然知道現在自己的狀況,但他卻堅定的搖了搖頭,否決了毛承祿的建議:“幾萬不能回家的將士,就躺在這荒原之中,盼望著王師從新來到,好為他們報仇,帶他們回家。但我雖然來了,我卻不能為他們報仇,帶他們回家。
雖然我不能帶他們回家,但我能讓他們入土為安,不再讓他們暴露在荒郊之外,不再受風雨煎熬,不再被虎狼侵擾,這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求的心安。”說著這話,毛文龍拿起了自己的腰刀,在地上挖掘,挖掘出一個淺坑,將一具屍骸小心的捧起,然後安放進去,再小心的陪上土,然後站起來,低著頭,抱著自己的頭盔靜默。
然後再挖,再將一具屍骸掩埋,再捧著頭盔默哀。
毛文龍的舉動,大大的震動了教導營的將士,這讓他們看到了毛文龍,自己的大帥對死難將士,對為國捐軀將士的尊重。
將士們不怕死,身為士兵,就應該有為國捐軀的擔當,但之所以有太多的潰兵,有太多的貪生怕死者,不是他們不願死戰,而是上位者的貪生怕死,上位者的輕視,讓他們不知道該為誰而戰,有上位者的背叛,讓他們心若死灰。
想後世,就因為一個劉湘的上位者帶著死字旗出川抗戰,就有了幾百萬四川健兒血灑川外。有了***,就有了孤立無援的東北抗聯死戰十四年,如此例子數不勝數。當士兵被尊重,被帶動之後,他們就甘心赴死,為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
沒有人再提境況危機,沒有人再顧及建奴大軍轉眼就到,幾百教導營的兄弟跟著毛文龍,一起收拾掩埋薩爾滸一戰暴露荒野的將士遺骸。
雖然民族不同,但蒙古騎兵也被這莊嚴肅穆的氣氛感染,他們也開始以最鄭重的表情,掩埋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