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秋風繼續吹拂向內陸,有摻合進了即將成熟的菸草的味道。
菸草使人上癮,消耗了無數家庭本來就不多的銀錢,在這根本就沒有任何益處之中,享受那不過是轉眼即逝的味道。幾代皇帝,對菸草深惡痛絕,不惜以殺頭這樣的重刑來加以禁絕。但是,這個皮島,卻將所有的土地都種植了菸草,而且經過精美的加工,皮島牌香菸已經享譽海內外。現在在京的所有大員,招待客人,茶水,香菸,這是必不可少的,即便是內閣的諸位大員,平時討論國事的時候,一個一個也都噴雲吐霧,在煙霧繚繞之中,將一個又一個國家大事敲定。
當然,皮草牌香菸,更多的是銷向了海外。同時也大量的銷售向後金,銷售到了草原,因為北方苦寒之地,更需要這個東西提神。同時也在那裡換回來了,流淌著的牛羊馬匹和白銀,又為這東江鎮財政收入加入了一筆。而同時,也正是這被朝廷嚴厲禁絕的菸草,每一年為東江鎮帶來不下200萬銀子的收入,而也正是這個東西,就在這幾乎不能耕作任何其他莊家的地方,養活了幾十萬的百姓,讓他們安居樂業,讓他們沒有苦寒之憂。
這樣的事情的確讓盧象升迷茫困擾,毛文龍所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自己應該是贊同,還是應該堅決反對?
站在這塊高地之上,遙望著整個皮島——城市繁華,港口繁忙,千里之地道路縱橫交錯,商賈行人往來如織;田野之中,村莊小鎮炊煙裊裊,街道上兒童嬉戲,老人恬淡,年輕人腳步匆匆為生活奔忙。不見有偷雞摸狗之小人,也不見路邊倒斃的凍餓屍骸。孤寡老人,有義善堂將養,適齡兒童,在學堂裡朗朗讀書。這就是現在的東江鎮,這就是讓自己迷惑的政策打造出來的世外桃源。
面對這樣極度矛盾的狀況,盧象升真的有一種茫然,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巨大的鐵門,裡面是機器轟鳴人聲鼎沸,外面是安然恬淡,怡然自得。再往遼東半島看,那裡有一條鋼鐵鑄成的藩籬,緊緊的守護著這一片天地,也是在守護著中原大明的平安,到底是誰對還是誰錯?
就在他百感糾結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心底裡冒裡出來:“成大事而不拘小節,這也是聖人言語啊。”
就這句話,就好像在盧象升的腦袋裡炸了一個驚雷,將他堅硬的頭骨炸開,讓他霍然洞開一道陽光的裂隙。
所有的事情都有正反兩面,這就是陰陽學說,兩害相權取其輕,這是做人的變通。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最需要的就是有一隻精兵強將,滅掉威脅著大明的建奴。就需要有一隻強勁王師守衛中原的太平,震懾四方的宵小。就需要百姓安樂太平,就需要大明在太平裡蒸蒸日上國富民強。需要實現列祖列宗勾畫出的那種,凡日月所照之下,都是大明的沃野,都是大明的勢力。天下歸心,萬邦來朝的盛世就應該在不斷的變化裡才能實現。
那麼好吧,我不知道現在依舊不知道為做的是對還是錯,但我願意為那偉大的夢想,跟著東江鎮走下去。
於是,他伸出了手,按在了那個巨大的門上,稍微猶豫一下,最終用力,本來有異骨力大無比的盧象升,一個人,就推開了厚重的大門。
一個欣欣向榮,一個繁忙無比的世界,就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鋼花飛濺,鋼水橫流,一車車的生鐵被倒進高大的必須仰視的高爐裡,一道兩道工序之後,一爐爐飛濺鋼花的鋼水奔騰而出,然後在冷凝水裡變成鋼錠,鋼條。冷卻後就會有一個文書,在上面打上記號,對著管事的稟報:“這是江南趙家的預定貨物,他們是要出口到歐羅巴的,現在我們可以通報他來取貨了。”
“那一批剛剛出爐的,是陝西的商人定的,他們準備運送到西域去。”
那個管事就詢問:“山東的王家需要的那一批呢,人家可是過來催了好幾次了。”
這個文書就翻了翻自己手中的賬冊:“我們的生產能力就是這麼大,實在是供不應求,只能再讓他們等一段時間,這也是廠長畢大人的意思。但他們不會損失多少,因為我們有違約金賠付制度的。”
“人家不要違約金,人家現在就要提貨,否則錯過了南面大海風平浪靜的時期,損失就巨大了。”
這個文書只能雙手一攤:“那我就實在沒有辦法了,為了壓縮開資,恢復民生,我們的軍工廠開始減小規模。實在是沒有辦法,兩頭都要管,兩面都得顧,大餅就這一塊,有了咱們的就沒了外面的,有了外面的也就沒了咱們的,這實在是兩難。”
毛文龍帶著盧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