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祚得到毛文龍成立孤臣黨的訊息,卻不是自己的兒子帶來的,因為他派沈其仁去毛文龍家拜訪不過是表示一下態度,親近一下關係。
結果,沈其仁回來了,還帶來了毛文龍夫妻還有他的外孫子。
對於毛文龍,以家人的方式來拜訪,沈光祚感覺到這非常得體,站在明堂的臺階上,接受了毛文龍夫妻的拜見。
毛文龍這次帶來了一些禮物,吩咐跟在身後的王強獻上,指著一雙白玉:“這是給舅父的配飾,君子如玉,當合適。”
這雙白玉溫潤如羊脂,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美玉,現在世面上怕不有千兩價值。
然後毛文龍再次拿出了一批硯臺:“這是四方端硯,雖然粗劣,卻可以讓幾個表兄弟使用。”
話是說的粗劣,其實都是難得的端硯珍品,每個怕要百兩文銀。
“這是給舅媽的頭面首飾,也不值幾個錢,只是外甥外甥媳婦的一點心意。”
都是大家的人,舅媽當然知道就這一副頭面首飾全套的,不下五百兩銀子。
“還有幾個表嫂弟妹的首飾,看著還合不和心意?”
一盤子首飾奉上,立刻引來了一陣驚呼。
沈光祚看到毛文龍就這麼轉手之間就是近三五千兩銀子的丟出,當時沉下臉來:“你在外帶兵,將士辛苦,你卻如此奢靡,說不得我要打斷你的腿。”
毛文龍先恭敬的受教,然後坦然解釋:“這些都是外甥我的繳獲,金銀錢糧都攤在了將士身上,這些東西對將士卻無用,於是就劃在了外甥該得的份額之下,你外甥媳婦您老也知道,也對這些享受不起,所以拿來孝敬長輩。”
有了這合理和情的藉口,當時沈光祚就將嚴肅換成了笑臉:“親情大於一切,既然你有如此孝心,那我就收下了。”然後笑呵呵的吩咐站在身邊的老伴:“還不接了外甥媳婦母子進去,叫上他的幾個嫂子弟妹,還有幾個孩子,你們就在後面園子擺上幾桌,好好的敘敘家長裡短。”
舅母一直對這個外甥媳婦心懷好感,自從他進京之後,時不時的帶著孩子過來探望,溫文有禮,而且說話體貼,還是得老太太的心意,在這一點上,要比那些總是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勾心鬥角的兒媳婦們,要強的多的多。
尤其看到了粉嘟嘟的外孫子,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早早就伸開雙臂,接過了這個胖小子。
可能是教育的問題,也可能是親情所在,正所謂孃家親輩輩親,血脈相關,毛承鬥遠遠的就張開了小手,喊著舅奶奶抱抱,這樣奶聲奶氣的憨態,怎麼能讓人拒絕?於是一群夫人就歡天喜地的直接去了後園子。
沈光祚這位京城裡舉足輕重的大員,房宅當然奢華,後園子也是別有洞天,有了這個新成員的加入,讓大家已經看膩了的景色卻有一份新的新意。
夫人們走了,明堂裡就剩下一群男人,沈光祚特意叫來了四個兒子和毛文龍相見,這是少有的禮遇,毛文龍當然要表現得親近無比,在一番禮儀寒暄之後,沈光祚道:“還是去我書房裡說話,大家更能隨便一點。”
於是一群人就謙讓著,來到了沈光祚的書房。
沈光祚的書房其實早已經變了味道,少了該有的書卷氣息,多了一些官場上的氣派,這也是時位移人,沒有辦法的事情。
貼身的老僕人送上來了茶水,沈光祚揮揮手讓他退下,臨走的時候還給了他一個眼色。跟著幾十年的老僕人當然知道什麼意思,這是老爺有體己的話要揹著別人說。
現在錦衣衛無孔不入,也就是這跟著自己幾十年的老僕人才能信得過,所以這個老僕人就低眉順眼的出去,直接坐在廊簷下面,眯著眼睛看著四周,然而耳朵卻支楞起來,只要方圓十丈之內,有一點腳步動靜,他就會立刻大聲的咳嗽一聲,告訴書房裡談論的人,應該小一點聲音了。
真正的官員的家庭聚會,其實已經沒有了家庭聚會的氛圍,話題總是在政治上轉圈,有的都是政治的考量和家族的應對。
看到屋子裡已經沒有了外人,沈光祚紅光滿面的對毛文龍道:“前一日朝堂之上,振南你侃侃而談,真的是大快人心,當時舅舅想出來幫你一把,卻被你幾次用眼色阻擋,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你是為什麼,今天沒有外人,你倒是說一說你的想法。”
是我阻擋你站出來為說話嗎?笑話,是你不想出頭更貼切一些。毛文龍心中雖然這樣腹誹,但卻不能表現出來。花花轎子人人抬,互相給對方一個臺階,然後冰釋前嫌,最終大家坐到一條船上,這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