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氣味,母親每次伸手來接,都帶些躊躇,然後珍而重之,放進懷裡。
天下最坑人的是生活。
正像曹原所說,人的肚子會餓。
明旦見過快餐店內靜靜等人吃剩飯菜一湧而上搶過碟子狼吞虎嚥的壯年漢子,對於自己還能說那麼多聲不,明旦都覺納罕那勇氣不知從何而來,又將歸於何處。
那天晚上,祝宅舉行宴會招待外國朋友。祝昆百忙中到書房見蘇律師。
“爾信發出薪水給明旦沒有?”
“明早出支票。”
祝昆想一想,“給她現金,她未必有銀行戶口,你替她辦一辦財務上瑣事。”
“知道。”
“你可喜歡明旦?”
蘇英點頭,“她性格可愛。”
“她有一股精神,活潑、狡黠、機靈,是懋禎懋寧二人所沒有。”
蘇英笑,“他們三人性格不同。”
“蘇英,你是我器重的一個人,你替我照顧明旦。”
“祝先生有什麼吩咐儘量說。”
“我已請彭翁重寫遺囑,明旦可獲三份一資產。”
蘇英點點頭。
“照我估計,懋寧會帶頭反對,我給你一個錦囊——”
這時管家前來請人,“祝先生,客人等你。”
祝昆笑了,“蘇英,明天再談。”
蘇律師看著他離去,忽然覺得一陣寒風吹她後頸,叫她打了一個冷顫,寒毛直豎,她過去關緊長窗。
至今,她都不慣聽活著的人安排身後事。
像祝昆,娓娓道來,語氣越平靜越是詫異。
可是像他那樣的人,生活中每件事都經過細心編排,一切均在他掌握之中。
蘇英記得他第一次得悉有一個女兒流落在外,震驚之餘,不失鎮定:“去,一定要找到她。”
因有好事之徒向他報告:“……在本市,貧病交逼,十分潦倒,祝兄,曾經是你的人落得如此下場,對你來說,也不是好事,而且,她身邊還有一個女孩,約廿歲左右,祝兄,你想一想,可有點蹺蹊,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你於我有恩,我一定守 秘。”
永明旦最應感激的,是這個多嘴的人吧。
蘇英對永明旦的第一印象並不是太好。
她覺得她粗糙,濃眉大眼,頭髮多得似野人,還有,巨胸,細腰,毫無貴相,江湖味太重。
最近經過唱片公司琢磨,外型有所改進,還有,相處日久。她發現了明旦性格可愛。
是,蘇英曾經看低永明旦。
此刻,她還有點歉意。
蘇英約了蔣學正。
她問:“若無人事關照,永明旦會否走紅?”
蔣學正答:“你看她的名字永遠盼望光明的一日,渾然已是一個美麗藝名,天生吃這一行飯,聲色藝俱全,祝先生只不過為她開啟一扇門。即使沒有他,遲或早,一定有人發現她,將條件拔尖的她自平地捧起。”
“憑她自己才藝,亦可走紅?”
“她此刻也全靠本身才藝,誰也幫不了她。”
蘇英放心,“那很好。”
“我們都喜歡她,奇怪。”
“永明旦的確有一股天生魅力。”
“身世多麼詭秘,廿歲之前,只知母親是歌舞團女郎火百合,今日,忽然得知生父是達官貴人。”
“閒談莫說人非。”
“對,讓我倆來說道德經:你看過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某的最新作品沒有?”
她倆笑起來。
明旦在家做菜給母親吃,不知怎地,她一直無故打噴嚏。
“是誰在背後議論你?”
明旦挺胸凸肚:“我的歌迷。”
有電話找明旦。
母親看看她:“我不會說你不在,但是,你應懂得選擇朋友。”
明旦回答得很詼諧,“自然,等我名成利就之際,我會一腳把這些舊友踢開。”
她的母親第一個笑出來。
是曹原找她。
“大嫂失蹤,大哥醉酒不醒,救命。”
“我做了幾個菜。你來我家吃飯吧。”
“今日我交什麼好運?”
“快來吧。”
電話才掛上,母親便輕輕問:“那是誰?”
“曹原。”明旦有點惆悵。
“我不喜歡這個人:油頭粉面,不務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