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她伸來,幾張猙獰的臉孔晃悠在她的眼前,伴隨著的是邪惡的聲音:
“你不是想救你爸爸嗎,這就是最直接的方法。”
“瞧這張臉,長得跟仙女一樣,難怪蘇振坤都不願意讓你多見外人……”
她看見那一張張道貌岸然的臉龐,不斷地逼近她,忽然,一隻粗獷的大手猛然拽住她的衣服,一張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脖子。
她聽見了自己驚恐的尖叫聲,在夢中恣意朝著四面八方蔓延,最終被吞沒在無盡的黑暗中。
蘇暖倏然睜開眼,在黑夜中慌亂地滾落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液浸溼,呼吸脆弱而紊亂。
地板的陰涼讓她的心神慢慢地聚攏,視線在暗夜中尋覓,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自己的依託,她忘記了,爸爸已經不在了,少晨也……
房外傳來父窣窣的腳步聲,然後是輕微的敲門聲,夾雜著護士關切的詢問聲:
“蘇小姐,蘇小姐,你怎麼了?”
蘇暖逐漸恢復了理智,從地上爬起來,沒來得及套上鞋,赤著腳走到門口,伸出手,拉開了門。
護士看到悄無聲息地站在門邊的蘇暖,擔憂地上下掃視著她:
“蘇小姐,我剛才聽見你在叫,出了什麼事了嗎?”
“沒事,只是做了噩夢。”
蘇暖的回答過於平靜,加上她淡淡的神色,無法讓人將她和剛被惡夢驚嚇到的涅聯絡在一塊,她太過冷靜,冷靜得近乎詭異。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晚安!”
看著護士訕然離去的背影,蘇暖沒有多行注目禮,順手關上門,只是在她轉身的霎那,她看到了皎潔的月光傾灑在缽窗上,也看見了缽上倒映出的那張臉。
白色窗簾隨著夜風浮動,她望著那熟悉的五官,雙眸中閃過猩紅的暗湧,藉著月光,她走進了衛生間,地磚的冰冷刺骨讓她輕輕地發抖。
她對著鏡子慢慢地描摹,在那張素淨的臉上塗抹上一層又一層的粉底,直至掩藏了她最初的涅。
她望著鏡子裡對映出的自己,蒼白地一翹起嘴角,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笑容猙獰而恐怖。
陸暻泓來到病房時,便看到猶如一座石雕坐的蘇暖,安靜地坐在黃昏的天光裡,她很聽話,沒有違揹他的意思偷偷離開醫院,這一點倒是出乎他的預料。
輕微的腳步聲,引起了她的注意,蘇暖轉過頭,渙散的目光遲鈍地落在他身上,然後,慢慢上移,最終投注在他的臉上。
她的五官被濃重的煙燻妝遮蓋,那雙眼睛,卻滲透著酸紅的血絲,她就像是一夜無眠的貓頭鷹,眼圈下佈滿淡淡的黑暈,儘管他無法分辨那到底是眼線還是黑眼圈。
他們的視線在空氣中相遇,朦朧的蒸汽在彼此間瀰漫,可是她們依舊看清了對方眼中的情緒--她的空洞和他的寂靜清冷。
“你來了啊,那我應該可以走了吧?”
蘇暖呵呵地笑著,臉上的肌肉因為長時間未運動而變得僵硬,可是她沒在意,陸暻泓也不會在意她是不是在笑,眨痠疼的眼睛,然後從床上下來。
她的雙腿有些顫抖,她用剛才的姿勢已經坐了半個晚上還有一整個白天,如果還能無事地保持直立那才是怪事,而她也沒有選擇逞強。
陸暻泓已經聽護士說了昨晚的事,他靜靜地看著蘇暖因為雙腿的痠軟,跌坐回床上,她纖瘦的手指揉著小腿,然後,又重新站了起來,拎起了擱置在一旁的書包。
她整理好了所有的東西,似乎坐在這裡,就是為了在等他的到來,跟他說一聲再見嗎?
“再見,哦,對了,謝謝你付的住院費。”
蘇暖笑了笑,讓人難辨她的道謝是發自內心,還是一種嘲諷的形式,她將書包往肩上一掛,努力平衡著身體的重心,往門口走去。
疾步邁開的雙腿忽然一軟,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衝,一隻手及時抓住了她的纖臂,在她跌倒在地前。
削瘦的肩膀撞上他的胸膛,蘇暖覺得有些疼,鼻翼間聞到的依舊是清冽的雪的氣息,她抬起頭,看不清他的臉。
“我送你回去。”
蘇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懷疑地皺起眉頭,忽然想到了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掙脫陸暻泓的手,臉色也變得冷淡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不覺得這個高貴孤傲的男人會看上自己,但她也不相信,如果她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他會這麼討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