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便冷冷地撇開眼。
陸暻泓攬著她的手臂一緊,那纖長的身軀往她跟前一動,擋去了她前方的視野,入目的只能是他的涅,他是故意的,她知道,卻不生氣。
顧凌城對她來說,曾經並不只是一個愛人,他們相依為命地生活,他在她的生命力扮演的角色,遠非一個丈夫那麼簡單,她那時對他的愛,早已超越了愛情。
那是一種親人的感覺,當她親眼看著他撞車,她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就像當年看到父親被判死刑,她有恍然的恐懼。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應該會迷惘一陣子,她始終無法去刻骨地憎恨顧凌城,便是因為這種所謂的親情感作怪。
她已經不再愛他,這一刻她徹底地明白,她看到他可能葬生在這場車禍裡,卻生不出跟著死去的衝動,只是覺得悲慼蒼涼。
看著他從車裡爬出來,她突然鬆了口氣,既然他很好,那她根本無需的什麼,女人孱弱哀求的哭聲打斷了蘇暖的思索。
尹瑞晗還被卡在車門裡,那張美麗的臉不復平常的優雅淡定,因為害怕死亡而戰戰兢兢,淚水不住地噴湧而出。
破碎的缽割破了她的手掌,淋漓的鮮血染紅了她胸口的裙衫,她卻恍若未知,拼命地推搡著扭曲變形的車門,在看到脫險的顧凌城時,慌忙地呼救:
“凌城,幫幫我,凌城,凌城……”
蘇暖不願再去看,她撇開眼,恰好將腦袋埋入陸暻泓的胸膛:
“我們走吧。”
於是,不再去聽那淒厲的哭聲,轉身往陸暻泓停靠橋車的地方走去,顧凌城的妻女他自己會去救,她也不認為自己心甘情願地願意救尹瑞晗。
陸暻泓似乎早就在等她這句話,拉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他對於目睹的這場車禍,表現得置身事外,只是在轉身之際,冷冷地瞟了眼那被撞凸的圍欄。
蘇暖以為是陸暻泓天性涼薄的緣故,才會對與己無關的事,絲毫不關心,卻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恨不得那圍欄在車子撞上去的時候突然崩裂。
他是冷血那又如何,難保今晚遇到車禍的是他,顧凌城會不消他就此死去?
身處他這個階層,沒有那種無私奉獻的偉大境界,他隨時隨地在第一瞬間想到的是,如何自保,就像他知道,那輛車可能馬上就會爆炸。
所以,他必須馬上將蘇暖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理智早在他的大腦裡喧囂,如果只是孤身一人,在兩車相撞的那一刻,他便已轉身離開,但因為身邊的女人,他不得不站在那個危險地帶許久。
他沒料到,有一天,他身體裡的危險警報竟然抵不過一個女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話。
“警方馬上就會到了,不用太的。”
蘇暖仰頭看著淒涼月光下的英俊男子,彎了彎唇角,沒有停下腳步,卻聽到身後那混亂尖銳的聲音,摻和著孩子奄奄一息的痛苦哭聲。
“媽媽,媽媽,囡囡在這裡,媽媽救救囡囡……”
“媽媽,囡囡好疼,媽媽別走,媽媽……”
“放開,快放開,囡囡等著媽媽,媽媽馬上去叫人來救囡囡……”
蘇暖的身影一個戰慄,當一陣寒徹刺骨的冷風迎面吹來,血腥味在空氣中邪魅妖嬈地流動,她突然聽到出生嬰兒恐怖的啼哭聲。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畫面,一個不諳世事的嬰兒被綁在床頭,她的腳上拴著布條,那雙天真無瑕的鳳眼仰望著跟前的男人,男人在床柱上打上結,便轉身離開。
嬰兒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不安地往前爬了幾步,當意識到腳踝處的禁錮時,害怕地大哭起來,她找不到她父親的身影,她想要叫父親別走,不要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
蘇暖凌厲地轉身,並堅定地停下腳步,她遠遠地望去,便看到尹瑞晗已從車門裡強擠出來,她的兩隻手臂上佈滿了血痕,裙襬已經被血液浸紅。
人的意志是強大的,尹瑞晗遺忘了流產的痛苦,只是拼盡全力往外爬,可是,當她的一隻腳被一雙血淋淋的小手抓住時,蒼白的臉上遍佈驚慌。
幽靜的空氣中,是汽油緩緩滴流在地面上的聲音,濃重的刺激味道蔓延在鼻翼間,尹瑞晗的身體開始不自主地顫抖,危險的訊號在大腦中響起。
顧凌城的腳似乎被壓傷,無法支撐他站起,他彷彿沒聽到身後妻女的哭喊聲,只是依著求生的本能往遠處踽踽而行,車子被撞得不成樣子,冒出濃厚的煙。
激烈的震盪還殘留在他的大腦裡,那輛車子會爆炸,他必須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