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初這位陳玄之是個落魄子弟,祖上還做過官,可後面一代不如一代,最終到了陳玄之父親這一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著妻子的嫁妝過活,還要每日裡端著面子。
陳玄之自小就看著每日掩面哭泣的母親,和一無是處的父親,因為幾個大錢就要爭吵拌嘴,暗暗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出人頭地,再也不過這日子。
萬幸,陳家雖然沒落,但家中藏書很多,且都是他那做過大官的祖上留下來的。
而他在讀書方面也頗有天資,開蒙之後就每每是夫子口中誇獎的物件。
看他這般好學,他母親自然也是欣慰,將家裡僅有的錢財都用在了他身上。
這讓已經染上了賭癮的父親十分不滿,要錢不得便要謾罵甚至動手。
最惡的一次,竟然是因為實在拿不出錢財,他又欠下了賭債,想要將他母親賣到青樓去。
幸好有他大聲哭叫,抱著母親大腿呼來街坊鄰居們。面對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極為好面子的父親才沒能得逞。
不過因為欠債,他們也只能將房子都賣掉,饒是如此,還是欠下一些。
忽一日,他父親再沒回來。
又過了好久,才聽人說在某大戶人家門口見到了十分肖似他父親的人。
他去尋,卻被他父親狠狠推開,一臉漠然地丟給他一張紙。
那時候他已經開蒙認字,認識那最大的兩個字叫做休書。
休書落到他母親手中的時候,他母親卻是露出了從沒有過的輕鬆表情,彷彿終於去了一塊心病。
他很高興。
沒有他爹,他和他娘一定會更好,將來他考取了功名,吃朝廷俸祿,還要給他娘掙出誥命來。
他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和母親說的。
母親很高興,就這樣抱著他一夜。
他們的日子並沒有因為他爹離開而好過,雖然沒有要債的日日來,但是母親一個女人家,還是個沒有了夫君倚靠的女人,日子過的十分艱難。
每日幫人漿洗縫補。
他雖然有外家,且外家並不困難,卻對他們母子的處境置若罔聞,彷彿從沒有這樣一個女兒,姐妹一般。
後來陳玄之也不去私塾了,因為實在給不起,還是夫子將他喊了回去,不收他的錢,只盼著他成才。
如此過了幾年,他讀書有小成,而他母親卻徹底敗了身體,一場風寒就像是從破敗的身體上撕開了一個口子,呼嘯著病倒,熬了三個月終於還是沒挺過去。
陳玄之那年才不過十六歲,後來在夫子的資助下趕考,結果京城米貴,他身上的全部銀錢加起來,竟然不夠付那幾天房錢的。
若是再耽擱下去,勢必耽誤考試。
他只得將夫子的女兒給他做的一件好衣服當掉才結清了房錢。
那可是他喜歡的女孩子用自己積攢的錢財,買來最好的布料,一針一線親手給他做的。
就等著他金榜題名,穿著這件衣裳參加殿試呢。
而如今,卻只能當掉。
只是當了衣服他雖然能脫身,卻因為檢查的時候,從懷中掉出當票來,被幾個官兵當場按住,非要說他夾帶進考場。
他百口莫辯,雙眼一陣發黑。
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就差進考場了,若是在此時出了岔子……
陳玄之不敢想象。
常茂名就是那時候出現的。
他那時候極力毀自己的名字,就為了在世人眼中成為一個紈絝子弟,只知道風花雪月,只知道遊戲江湖。
常茂名其實已經在旁邊很久了,觀察著這個陳玄之。
後來才過去,拿過了兵丁手中的當票,嘴裡還在唸唸叨叨的,“哎,怎麼被吹到這裡了?”
說罷,揚長而去。
遠遠的,還有一句話傳來,“還不放了人!”
那些兵丁這才反應過來。
證據也沒了,再一打聽,原來剛才那位竟然是鎮遠伯府那位二少爺。
京城中出了名的俊俏人物,一出門不知道多少女子要偷看他,甚至悄悄上來塞荷包。
也就是聖上沒有姊妹女兒,要不然招駙馬一定是他。
有了常茂名這一遭,陳玄之被放了。雖然說受了些驚嚇,還是完成了考試。
考試出來,陳玄之人像是脫了一層皮,瘦了一大圈不說,走路都打晃。
還是多虧幾個小廝扶著他進了一家客棧,讓他好好睡了一天才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