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會?誤覓霓裳入楓林……”
這書生正在得趣處,卻不防一頭撞到小亭的屋簷,將那紛紛的塵灰撞起,飄進這姐弟二人的茶碗中。
這書生自是過意不去,下得驢來,對姐弟二人連連作揖道:“小生吟詩走火入魔,衝撞了老爺和夫人,還望老爺夫人海涵。”這書呆子也不細看,竟一口一個“老爺夫人”,顯是將二人當了新婚遊山的小夫妻,倒把二人鬧了個大紅臉,哪裡還找得出話來對答?
待得這書生走後,師弟對師姐笑道:“絲竹美景、歌吹沸天,山川名勝,紅葉飄零。只可惜你我大仇在身,不能在此盡情享受這宜山勝水,你說是不是,‘夫人’?”
莫小娟聽了臉上飛紅,趕過來擰了師弟耳朵一下:“剛出江湖幾天,怎地就學得油嘴滑舌?”
令狐玉躲閃道:“我是認真說的。這天下好地方多著哩。等到你我報了大仇,退出武林,你我姐弟二人就來尋找當年五柳先生桃源之地,吟詩作畫,也不再介入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卻該是如何樣的美事。”
莫小娟臉上一紅,心中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想到師弟尚不知師父已將自己二人配為夫妻,見師弟渾渾噩噩,對自己一片深情,只不知此行是兇是吉,若是雙雙畢命於那些魔頭之手,卻也不至遺憾,在世雖未比翼雙飛,死後黃土一杯,同穴共眠,也大遂平生之願:反之,若是師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絕無偷生之理,定當追隨師弟同赴黃泉。然則若是自己先死,撇下師弟一人孤零零一人,卻又叫誰去照看他?
想到這些,這莫小娟便覺有些心酸。
師弟哪裡知道師姐此刻心事,只顧喋喋不休說笑。二人說話之間,不覺已進入了長沙古城。
入城後,姐弟二人將那長沙大街小巷的新奇物事全都瞧遍了,看看已是傍晚,這令狐玉覺得有些累了,拉著師姐有找地方吃喝休息。
小娟那講究的派頭仍是不改,帶著飢腸轆轆的師弟一連找了好幾家茶樓點心鋪,都不甚滿意。
不久,眼望前面一道斜坡蜿蜓向湘江漫去,坡腰有個小酒樓,挑著面杏黃旗兒,上書“洞庭春”三個斗大的字。
少年忙道:“師姐,此處看著甚好,咱們不妨進去看上一看?”
小娟點頭稱是,二人進得酒樓,令狐玉喚過酒保來問道:“久聞洞庭春酒樓有種好酒,不知叫甚麼名兒?”
酒保笑道:“回少爺小姐,本店店名便是依好酒的名兒取的,這好酒便是洞庭春。入口香甜,回味綿長,是白沙井水釀的呢,長沙人誰不知?”
少年道:“那就送一罈洞庭春來,有什麼好菜,多上幾碟。”酒保笑嘻嘻答應了,須臾將酒菜送到。
少年取過酒杯,滿斟兩杯,送一杯給給師姐,卻將自己那杯“咕咚”一口乾了。
這姐弟二人就在那裡細飲慢啜,陪伴他們的是窗外迷人的景緻,二人邊吃邊看,正自得其樂,卻見兩個漢子一挑簾子進來,也到酒肆坐了。
細看來人是兩個壯年漢子,服飾華麗,似是家道殷實之人。二人舉手投足,均有力敏捷,顯是武林中人。
兩壯年漢子一灰衣,一黃袍,兩杯酒下肚,那灰衣漢子方抹抹嘴道:“方兄,我適才在路上提到的那樁事,你竟真的不知道?”
黃袍漢子道:“我只略有所聞,但也並不全信。江湖上以詐傳詐,或是大走樣兒憑空捏造的事,也不是沒有。”
灰衣漢子道:“確也不是沒有。但二位武林高手好端端在家被人殺死卻是事實,兄弟我是親眼見過其葬儀的。那僕人臨死之時,指認兇手是一駝背之人,想是‘佛門四凶神’已到了湖南一帶,日下武林中人正惶惶不可終日,你我也該小心提防才是。”
令狐玉聽到有人提起仇人的名字,心裡一驚,忙向師姐丟了一個眼色,卻見師姐也正在豎起耳朵傾聽。
那黃袍漢子道:“你我又不曾得罪於他們,卻是防他怎的?你莫不是昔年與他們有甚過節?”
灰袍漢子道:“我和他們倒是無仇,阿彌陀佛,不過我倒是有心和這幾個魔頭鬥上一鬥,否則空有一身本事,倒作了個縮頭烏龜,卻不是江湖好漢的勾當。”
黃衣漢子驚訝道:“兄長輕聲,你就不怕說這些話招來殺身之禍?比你我本事高強的人,已經讓這夥魔頭殺了不少……”灰袍漢子說:“你怕我卻是不怕,聽說江湖上許多人已去躲了起來。依我看,光躲有什麼用?躲得過初一,卻躲不過初二。倒不如將各派力量聯合起來,將這些魔頭們剪除乾淨了,江湖上方有太平日子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