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被拉開,一個十六七歲雙眉彎彎如月,不語自帶笑的婢女。
程嬌娘恢復心跳,如常神情。
“娘子,做噩夢了嗎?”婢女跪坐過來,柔聲問道。
室內晨光暗暗,程嬌娘看了眼外邊,東方還未亮。
“無妨。”她說道,“半芹,我要起來了。”
婢女應聲是,自去捲起幕簾,這邊程嬌娘自己進淨房。
婢女這邊挑亮屋子裡的燈,又在小磚爐上溫熱一杯水,做好這一切不由看向淨房。
當初那個丫頭囑咐過自己,說這個娘子,因為身有疾行動不便,要仔細的伺候。沒想到自來了這幾天,穿衣洗漱梳頭甚至做飯都沒讓她來做,全由那娘子一個人來。
這哪裡像身有疾,除了不愛說話外。
哦。不過到有一點那個丫頭說的沒錯,這個娘子,愛給婢女起名字叫半芹。
她是先到了程家的,然後跟著一個姓孫的道姑來到這裡。那個姓孫的道姑她後來也知道了,就是山下玄妙觀的觀主,跟程家的關係很好。
程家的這個娘子養在太平宮,多由玄妙觀的道姑們照顧。
自己跟著孫觀主來到這娘子面前,這娘子打量自己一刻,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有名字嗎?
但凡是人,富貴的有精挑細選的名字,低賤的有簡單的代稱,怎麼會沒有名字呢。
這個娘子果然身有疾問出這等傻話。
婢女事先已經得到囑咐知道怎麼應對。
“奴婢原本是有名字的。但是那是娘子不知道的名字。所以。奴婢也算是沒名字。”她說道。
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木木的娘子便嘴角彎了彎。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叫,半芹。如何?”她問道。
淨房的門開啟了,打斷了婢女走神。她忙起身從衣架上拿下厚緞外衣給程嬌娘披上。
程嬌娘坐下來,接過婢女遞來的水,慢慢的喝了半杯。
“娘子,要讀書,還是聽書?”婢女問道,從一旁的拿起一本書。
“聽。”程嬌娘說道,一面依著憑几坐好。
“是。”婢女說道,跪坐好,對著燈翻開書頁。
“……油錢每斤不過一百會,巷陌爪札,歡門掛燈,南至龍山,北至北新橋,四十里燈光不絕。城內外有百萬人家,前街後巷,僻巷亦然,掛燈或用玉柵,或用羅帛,或紙燈,或裝故事,你我相賽……”(注1)
輕柔的女聲在室內響起,程嬌娘依著憑几,一面認真聽,一面手指在桌面上寫畫。
“慢一些。”她偶爾出聲打斷婢女。
婢女調整語速,二人繼續如此,一直到東方發亮。
這一頁已經反覆讀了七八遍。
程嬌娘衝婢女點點頭。
“好了,可以了。”她說道,坐正身子,揉了揉右手。
手指上已經磨的發紅,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磨出一層薄繭。
“娘子,要梳頭嗎?”婢女看到程嬌娘拿起一旁的梳子,忙過來問道,“我來吧。”
程嬌娘已經自己慢慢的梳頭。
“不用。”她說道。
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聽就是了,莫要多詢問。
婢女想到先前那個丫頭的囑咐,如果單是那個丫頭囑咐也就罷了,老太爺也是如此囑咐。
這個娘子,你由她去,愛如何便如何。
老太爺如此看重這個娘子,不僅僅是可憐吧。
婢女站住腳,看著坐在屏風前的女子動作緩慢的梳頭,她的頭髮養的很好,濃黑如墨,從來不扎髮鬢,鬆散垂下,坐下時鋪在地上,如同錦緞。
屋子的擺設簡單,這娘子活動的地方也就淨房臥榻和憑几三個,基本上不用收拾,書也只有一本,已經擺好了,刷過水杯,將小磚爐滅了火,婢女就坐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
“原本有兩個丫頭,不過,八字不好,對娘子的養病不好,所以都送回來了。”
在程家遇到那個孫觀主的時候,她這樣跟自己說。
被一個道姑批命八字不好,這兩個丫頭以後是沒人敢用了。
婢女出自張家,讀過書識的字,知道這世上輕飄飄的話也能堪比殺人的刀。
這兩個丫頭是哪裡得罪這個道姑了?
不過這些都跟她無關的,她所要擔憂的是一個有病的娘子,獨養在外,只有自己一個丫頭伺候,那豈不是要忙死累死?
沒想到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