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說什麼又覺得不知道說什麼,事實上自從進門聽到這件事後他的腦子就亂了,說什麼聽到什麼都迷迷瞪瞪似真似幻。
“比先來後到嗎?”秦弧說道,看著程嬌娘又一笑,“程昉,我,我先認識你的,是我先認識你的,不是他,不是他。”
程嬌娘搖搖頭。
“不是,我是先認識他的。”她認真說道。
☆、第一百章 念念
不是,我是先認識他的。
不是,她又在說不是。
“不是,他沒說這些話。”
“不用解決的,這不算什麼事,我和他已經說定了。”
“不是,是我先認識他的。”
自始至終從頭到尾,她都在否定自己,她都在…承認他。
她在承認他。
秦弧看著眼前依舊端坐的女子,這個廳堂是程嬌娘的廳堂,比不上外邊正廳大,雖然程大老爺和程二老爺回江州了,但遵規守矩的程嬌娘並不會用家主所居的寬敞的廳堂。
窄小的僅有一步之遙,居高臨下的看去,視線裡的女子卻越來越遠。
從來都沒近過,從來都沒有。
秦弧笑了。
“原來如此啊。”他笑道,“我也不知道,讓你見笑了。”
“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不可笑。”程嬌娘說道。
秦弧還是笑了。
怎麼不可笑,挺可笑的。
他抬頭看著門外的夏景,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女子的笑聲。
“…真的真的,秦郎君,我們姑奶奶家的事就是這樣的…”
“…那個傻子是我們老夫人給起的名字呢,就叫嬌娘…嬌嬌娘…”
嬌嬌娘,從幷州獨自回到江州的嬌嬌娘。
他伸出手,在棋盤上劃過一道。
是個什麼樣的嬌嬌娘呢?
“把半芹用過的本子捎過來,又給新的丫頭起了半芹的名字呢。”
他看著滿池的荷花笑。
嬌嬌娘,是個很小氣很記仇的嬌嬌娘呢。
“娘子,那個脫光光的人又來了。”
他抬起頭隔著飛飛揚揚灑灑一片白茫雪霧,看著那個深袍大袖,烏髮垂垂的女子。
那個被棄道觀近十載,一朝獨行千里歸、那個人前笑我呆,素手釀新人、那個厭茶精食,任爾來去我不留的嬌嬌娘啊。
那個未見人知其人的嬌嬌娘啊,那個要你先死去再活來的嬌嬌娘啊。
“不是,是我先認識他的。”
秦弧看著她,搖頭,搖頭,又失笑。
怎麼可能?
不,也許,原來,曾經…
那時候她終於答應要給自己治腿了,要自己做這個做那個,那時候有些歡喜還有些焦急,當然後來他知道那不過也是她在為自己治病而已,算起來,那反而是她主動對他說話最多的時光,再也沒有的時光……
秦弧搖頭,那時候,就是那時候她說要嚐嚐普修寺的茶,於是他靠著一盤棋從明海老和尚那裡挖來了一棵茶樹。
這課茶樹如今就在她玉帶橋的小宅裡生長的很好,這大概也是他送她的唯一的禮物吧。
那一次,對,就是那一次。
他送茶樹進來,看到她面前擺著的茶具,几案另一邊還有明顯客座的蒲團。
她那時候在京城認識的人屈指可數,且能這樣來與她對坐吃茶的更是沒有。
原來…那個客,就是晉安郡王啊…
“娘子適才是在吃茶?”
他旁敲側問著。
“這是什麼茶?”
“不是你吃的茶,你如果沒事,就請回吧。”
秦弧笑了。
原來那個時候,他在她面前連坐都坐不得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在她面前能夠吃她親手烹製的茶了。
先來後到,先來後到,後到的是自己啊,有什麼可比的,怎麼比啊,怎麼比得了啊。
真是可笑啊,真是可笑啊。
“程娘子,那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他抬手躬身施禮說道。
程嬌娘起身還禮。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儘管說話。”秦弧又笑道,“畢竟,準備婚嫁,挺忙的吧。”
他說到這裡笑著看那兩個婢女。
“半芹都去忙了,婢女還夠用嗎?我讓我母親挑幾個?”
“不用,不忙,多謝你了。”程嬌娘說道再次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