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女人的心,衡量了身體間的距離。
去機場的路上,我努力同涼生保持著距離。
我不知道對不對,但總覺得想逃避這種距離帶來的負罪感。
涼生看著我時刻極度警惕的模樣,唇角溫吞著笑意,眼眸中的波光恍似春夜潮水,溫柔中,有一絲無奈而邪氣的魅。
老陳坐在副駕駛處,不動聲色地斜眼從後視鏡裡觀察了一下我們,似有心事。
老陳幫我們領取了登機牌。涼生看了看我,笑了一下,說,到了巴黎呢,我將會送給你一個驚喜。
我一直處於警惕狀態,應激反應般,說,啊?你想怎樣?
涼生生怕我跌倒,輕輕一拉我的手,說,你不至於吧?想什麼呢?
我們走向安檢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尖銳無比的聲音。偌大的機場中,那聲音聽起來幾乎是歇斯底里的。
她說,你要帶她走?!
我們回頭時,不由一驚,未央就站在我們身後,如同暗夜裡的鬼魅一樣,有一種悽豔凜冽的美。
她看著我那隻被涼生拉住的手,突然笑了,說,到了今天,你還要跟我說,你只是把他當哥哥嗎?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不斷向人低聲下氣解釋的人生不是苦短而是苦役。
我想結束它!
未央轉身看著涼生,她舉起手裡的桶,對著涼生冷笑,說,今天,如果你帶著她走,我就燒死在你面前!
涼生看著她,唇色被氣到發白——這些年來,她似乎一直在用這樣自殘的方式要挾著他。
未央拉住他的手,眼淚流了下來,說,我不能讓你走!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涼生,我愛你啊。求求你,看看我吧!我是愛了你這麼多年的未央丫頭啊!我們從高中就被大家看作是一對了。你是我所有的青春啊!涼生,求求你……
涼生看了看我,轉頭對老陳說,你帶姜生先登機,我回頭就來。
他轉身,對我說,等我。
我看著他那隻被未央緊緊握住的手,還有未央流淚時楚楚動人的模樣,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覺,卻只能不安地用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腳。
就像我們小時候,那些不安的時光裡一樣。
他低頭,看著我的手,輕輕地握住,抬頭看著我,再次說,等我。
我轉身,他說,我一會兒就來。
那一天,涼生久等未至。
起飛的時間已過,老陳無比焦急,機艙裡埋怨的人漸漸多起來,空乘耐心解釋,因為有位頭等艙的客人還沒來。
我望著舷窗外,幾次想下去,卻被老陳和空乘阻止。手機關了又開,最終,等來了他的訊息,正是我所怕的——
他說,姜生,好好地,在法國等我。
飛機起飛,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四月微雨的巴黎街頭,我剛從博物館出來,一面擎著傘漫步在溼潤的街上,一面與金陵通電話,互報這兩個月來彼此的生活。
金陵說,她即將被主任給壓榨成人幹了,對人生和男人已經徹底失去了興趣。然後,她問我,在巴黎還習慣不?
我說挺習慣,飲食比英國的暗黑料理強,我正跟著一義大利小哥學畫畫,不,應該說,未成名的義大利年輕藝術家。
金陵說,義大利男人?涼仔對自己還真有信心啊。不過,聽說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其實,我知道她的擔心……因為涼生,一直都沒有來法國。
最初有電話的問候和解釋……到最後,大約連他自己也沒有了解釋的力氣,所以,多是老陳跟我報平安。
當然,我也不樂意再接他的電話,每次的藉口不外是在運動、在畫畫、在學語言等等,他也自知。
所以,老陳就成了標配的中轉站。
心情從最初的坐立不安,到黯然,再到安然接受。
涼生託老陳將那位叫黎樂的心理醫生介紹給我,被我生硬地拒絕了。任何關於陸文雋的東西,我都不想碰。
黎樂在外面廳裡倒也實在,不信任我的病人我一概不看,我沒信心能治好。說完,她就走了。
透過古老的窗,我看著那個女人離去的背影,海藻一般的捲髮,有一種有別於印象中的醫生的妖嬈。
金陵說,你這麼長時間不發微信朋友圈的狀態,其實我們都挺擔心的,但隔了這麼遠,怕問多了,你難受,也借不了你肩膀。
我笑笑,說,以後我一定發。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