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最近要來個新縣長,還是女的哩!”
粗嗓門婦女說:“男的女的一個話,當官的都是給自己挖光陰(錢),有幾個是給百姓辦事的哩?”
吳天嬌聽著聽著,禁不住一陣臉頰發紅,心跳加快。幸虧關著燈,要不然她真臊得沒地方躲。
高嗓門婦女開了腔,她說:“我家沒男人,我是寡婦拉娃娃,家裡日子難辛得很哩。屋裡的尕娃娃生病了,我自己開著三馬子連夜進城去抓藥,黑麻胡洞地沒瞅著,把檢查站的杆子撞折了。大胖子要罰我二百塊錢,我身上的錢不夠.就把我的三馬子給扣下了,要我明天取錢來領車。我家的娃娃還病著哩!這些驢日的不是人……”
說完,高嗓門婦女放聲大哭,其他的婦女也跟著啜泣。
還有個女孩沒講話,是個啞巴。細嗓門婦女悄悄告訴吳天嬌,啞巴女孩叫胖子常根福糟蹋了。啞女孩雖然不會說,性子烈得很,天天在檢查站門口轉,一見胖子就又哭又鬧。胖子說了明天要送啞女孩到縣收容站去哩,她自己還不知道。
大家講完了,最後輪到吳天嬌,有婦女說:“說吧,大姐,把心裡話說出來,心裡好受些。”
吳天嬌想了想,說:“這樣吧,我給你們每人寫張條。你們拿著條子去找新來的女縣長,她會幫助你們。”
“你認識那個女縣長?”婦女們立刻對她刮目相看。
“認識。”
“哎喲喲!你明天要是打出新縣長的旗號,那個姓朱的敢放個屁!你那一車油料也壞不了了。”
大家開亮燈,吳天嬌寫了同樣內容的六張紙條。啞女孩不會講話,但是認識不少字,一看這紙條,高興得手舞足蹈,一個勁朝吳天嬌伸大姆指頭。
第二天天一亮,吳天嬌先拿出二佰元錢給了那位小孩生病的寡婦嫂,讓她趕快領回三馬子進城抓藥給娃娃治病。然後又到檢查站,她要到秦國元的車上取回自己的手提包,以便趕快啟程趕路。誰知一打聽。朱主任上山打獵了,汽車在車庫裡鎖著。沒有主任發話,誰敢開門放車?吳天嬌想亮明身份,轉念又一想,算了.到那步說那步。當初她也沒打算故意扮作“青衣小帽,微服私訪、體察明情”這一說,可細細想來並不虛此一行。一夜之間,認識了這麼多的人,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也算是個小小的歷險記吧!想著想著,吳天嬌掩口笑了。
下卷 四十六、密室驚魂
縣政府大院的時鐘仍舊按照不變的規律,根據太陽的起落而不停地轉動著。每個部門都有專人留守,而每張辦公桌也都有固定的人選。仔細一看,這兒似乎並不缺少什麼。新縣長三年不來到任,絕不會有人進京告狀。
秦國元不愧是軍隊上練出來的車把式,白天行車又強於夜間,只見他左旋右轉,換檔加速,管他前方目的地是屠宰場還是遊樂園?汽車宛如一匹脫韁的老馬,十幾裡的路程眨眼就到。
傳達室老田頭七十來歲的人了,一眼瞧見辦公室主任親自押車進院,顛顛晃晃一路小跑著奔了出來,滿臉堆笑,不是對車、而是對車上的某人個充滿著十分的敬意和佩服。也難怪,朱桐生是他的頂頭上司、衣食父母,直接與他這位編外臨時工的飯碗有關,他豈敢怠慢?
“嘻嘻,主任回來了。給大夥辦福利去了?”
朱桐生不屑地用鼻子嗯了一聲,算作回答。他命令青光眼把車開到院內,就地待命,不許胡亂走動。秦國元到了這廣宅大院,別說亂走動,他連點個火抽支菸的膽量也沒有。出於習慣,他本能地把手伸進褲兜,摸索了半天,也沒捏出一撮能卷支喇叭筒的煙末來。他早已山窮水盡了,幾天的店錢和飯錢都是搭車的大姐給墊的。他絕望地瞅著滿滿一車油菜籽,依稀覺得事情鬧大了,別說料子,不把他用來指望掙錢娶媳婦的破車收了,都算他娃命大。
吳天嬌跟著朱桐生走進他的辦公室。手提包上有土,她沒好意思往沙發上擱,而順手就擱在扶手旁邊的地板上。朱桐生洗了一隻玻璃杯,捏了一撮茶葉丟進去,倒上開水遞給吳天嬌。開水太燙.吳天嬌兩手倒了一下,還是拿不住,只好也放在地板上。
朱桐生很從容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隨手從檔案簍裡抽出幾份檔案,隨便看幾眼,就簽上字。接著他從褲腰帶上解下一大串鑰匙,開啟所有的抽屜鎖。這兒翻翻,那兒摸摸,最後拿出一沓子稿紙。稿紙天頭印有一行鮮紅的楷體字:高原縣人民政府公用箋。朱桐生把稿紙在桌子上墩了墩,再把稿紙平放在桌面上,順手從筆筒裡抽出一支蘸水筆,蘸上墨水,在稿紙上公公正正寫下兩個字。吳天嬌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