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不知不覺的翹了上去。
乾寧二年的三月二十六日,太陽照常升起,往日濠州外已經是淺綠色的原野,如今變成了人的海洋,楊行密的淮南大軍來了。遠處寬闊的淮河水面上面黑壓壓的幾乎全是樓船,那些龐然大物彷彿移動的城堡一般,兩邊滿是拍杆弩機,在船隊的前方是無數的走胢和蒙衝,岸上黑壓壓的是步兵方陣,張璲和一干將佐站在城頭,旁邊的副將輕聲的盤點著敵人:“黑雲都,黃頭軍,舟師,宣潤弩手都來了,這至少有4萬人,楊行密老本都豁出來了,這次是勢在必得呀。”隨著地平線上冒出敵人旗幟的不斷增加,彷彿永遠沒有窮盡。副將的聲音越發低沉了起來。
呂方在城牆上看著城下那黑壓壓的一片,心中暗自低語:“這楊行密十年前不過是淮南群盜,可是現在下面那數萬精兵皆為他所有,兩年清口之戰後就是天下有數的強藩,最有權勢的幾個人,為什麼自己不能像他那樣,那王啟年說得好,大丈夫不五鼎食,就五鼎烹,再說自己現在還揹負著那麼多人的希望,退不得了。”
想到這裡,不知不覺的握緊了拳頭。
張璲看到手下臉色凝重,被城下的淮南大軍奪氣。眉頭一皺,大笑道:“這楊行密也算是久經戰陣,沒想到居然行此無謀之舉,春季出兵,就算勝了也要傷了元氣,何況如斯大軍,野外並無所掠,春天又無法徵集太多民夫,並不能持久,某已派出急使向宣武朱使君求救,待到大軍到達,某們裡應外合,再順流直下淮南,這裡各位都有方面之任。”
眾人聽了,眉頭都舒展開了,紛紛稱是,有的甚至開始暗自算計自己可以任何處刺史。呂方卻暗自發笑:“且不說自己這個內應,楊行密沿淮水進軍,水運補給,民夫根本不用徵集多少,再說朱溫現在消滅朱家兄弟快到了最後關頭了,和李克用也快發生河中之戰了,那朱溫用兵一向一個戰場都是用優勢兵力多路並進,自己還在後面統大軍壓陣,以眾欺寡的名家,哪裡會又開一個分戰場,他可不像李克用在河東隔著魏博鎮往天平鎮派援兵。人家春天出兵就是想欺負你人力不足,讓你沒辦法徵集足夠的農夫當兵,速戰速決。”
華麗的淮南節度使的大旗在風中獵獵飄揚,後面的中軍大帳裡楊行密正在仔細的看著一份地圖,地圖上詳細的註明了濠州城內及四周的要點,以及駐守的軍隊數量以及統帥的名稱。地圖並不是是當時通常的毛筆畫成,而是用炭筆畫寫,甚至還有粗略的比例尺。過了半響,突然舉起右手,指著地圖上濠州城前的一座小山城,回頭對身旁的李神福問:“那就是磨盤山嗎?”
舒州刺史、左右黃頭都尉李神福是楊行密麾下的頭號大將,統帥著淮南節度使的親軍。素以深沉武勇著稱。他低聲回答“正是,這山城控制著濠州的淮水碼頭,若是不奪取這山城,吾方船隊就必須停在淮水中央,容易受到襲擊,還不能直接靠岸,必須用小船運送糧食器械,頗為麻煩,攻擊東門的軍隊也會腹背受敵。”
“磨盤寨,磨盤寨。”楊行密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回頭對李神福說:“這呂方還真是有本事,你看著地圖畫寫的如此清晰明白,連山高和城高都有註明,看來攻下濠州以後這個呂方一個鎮將還真的安置不下他。”說到這裡,楊行密抬起頭來對下面眾將大聲說道:“這寨子不大,裡面最多300人,但地勢重要,城中定然派精兵把守,若是屢攻不下,反而傷了士氣。不知哪位能夠一鼓而下這磨盤寨?”
“與吾600人,3個時辰後拿不下磨盤寨,取吾首級便是。”說話的是個紫臉膛漢子,體型魁梧,臉型端正,只是兩眼細長,顴骨微聳,顯得有些刻薄,正是楊行密的妻弟,麾下大將朱延壽。
眾人皆知這朱延壽勇而敢殺,作戰喜歡以寡擊眾,用法極為嚴峻,因而麾下士兵每次作戰都寧死不退,屢次帶兵立下大功,早就想出外執掌方面,這次攻打濠壽兩州,他早就盯著這兩個位置了。又是楊行密的妻族,沒人和他搶這個功,於是紛紛表示贊同。
朱延壽回到營中,立刻將營中的百餘名待罪計程車卒帶了出來,大聲說道:“爾等死囚仔細聽著,本來今日攻打濠州城要拿你們的腦袋來祭旗,不過你們運氣好,攻打磨盤寨要招選鋒,若是應選者便抵了爾等死罪,先登者還賞錢百貫。夠膽的便上前一步。”
眾犯本是觸犯了軍法的,聽說這朱延壽有名的殘酷好殺,落在他手上本以為死路一條的,沒想到還可以當選鋒贖罪,眾人本大半是軍中的刺頭,才觸犯軍律,落得這般下場,都是些好勇鬥狠,輕生尚氣之徒,紛紛踏上一步,齊聲喊道:“願跟隨朱將軍為選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