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在蘇州還不是連戰連敗,不過時運不再罷了。這打仗就跟賭博一般,你時運不濟的時候,就要少下乃至不下注,少輸就是贏,將來才有翻本的機會。”
範尼僧被呂方這番賭博的用兵妙論說的目瞪口呆,待要反駁嗎,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只得氣哼哼的說:“使君你這張嘴我是說不過的,可你說那牛知節出城後會騷擾鎮海兵的後路,可他出城都有快二十天了,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莫不是他把我們那五十兵都給買了,投到許再思那邊去了?”
“決計不會,若他真的投到鎮海軍那邊去了,許再思一定不會這般毫無動靜,要麼讓被俘獲的我軍軍士在城下喊話,要麼殺了士卒將首級給守城軍士看,好打擊守軍士氣,豈有這般毫無動靜的道理,那牛知節定然是在收集士卒,他也是在待價而沽,想把自己買個好價錢呢?”呂方笑道。
高奉天聽到這裡,臉色突然大變:“使君你的意思莫不是那牛知節也在等機會,若是情勢不利,便投到許再思那邊去。”
“那是自然。這等亂世,人人皆有自保之心,那牛知節不像我們,根基便在湖州,若是形勢大變,鎮海軍佔領湖州的大勢已定,他又豈會丟棄家鄉父老,跟我們逃回宣州去。反正他留在城內也是無用,不如讓他出城也算留下一個伏筆,許再思奪回湖州後,那些本地豪強賣了他侄兒,自然是被誅滅的物件,牛知節立下大功,必然將來在這鎮海軍中有了一席之地,今日我和他留下一點緣分,將來也好打交道。”呂方說道最後兩句,意味深長的加重了“緣分”這兩個字的語氣。範尼僧和沈麗娘二人半懂不懂的點了點頭,只有高奉天會意的笑道:“果然妙計,叫那許再思無論如何也要著了你的道兒,我看主公才是真的讓人防不勝防。”
呂方搖了搖頭:“這天下事到最好還是要靠橫刀長槊說了算,我看這裡的是否有轉機就要看那邊的形勢如何了。“隨著話音,呂方伸手向几案的地圖指去。
“那邊,”眾人隨著呂方的手指看過去,呂方的手指正點著地圖上的一個點——楚州。
淮南、楚州、清口,此處;本是泗水入淮之地,昔日太平年間。這裡由江淮開往關中,運送漕糧、鹽貨的船隻絡繹不絕,滿布江面。可自從淮南之亂以後,江淮之地再也沒有向遠在關中的朝廷上繳過賦稅,往日繁忙的江面上也只剩下偶爾幾隻漁船經過。從江面上看過去只看到河灘上大片的蘆葦,不時有少許水鳥飛過,更顯得一副荒涼模樣。
可那河灘過了這段蘆葦蕩後,卻又是一番肅殺景象,舉目看過去全是旌旗、壁壘、營柵、壕溝,竟似平地起了一座雄城一般。原來自從乾寧四年九月以來,宣武朱溫分遣部將龐師古以徐、宿、宋、滑之兵七萬駐紮清口,沿著高郵一線直撲廣陵,可那龐師古手下都是北方士卒,對於在遍佈河流的江淮地區作戰準備又不充分,一直到十一月才全軍趕到清口宿營。清口的十一月已是隆冬時節,已經下了一場初雪,加之在漣水的淮南守將張訓領兵阻擊,龐師古新至淮南,手下士卒水土不服,生病的很多,對於對手的軍情也不是很瞭解。於是便築營壘堅守,準備等待情況明細後,一舉破敵。
營壘上的一座哨樓上,守卒劉胡兒正斜倚在木柱上,無聊的打量著不遠處荒涼的丘陵,他當年本在盤踞徐州的感化節度使時溥麾下當兵吃糧,時溥為朱溫所滅後,他被跟隨著龐師古繼續廝殺度日,算起來也有近十年了,若不是他勇力實在是平庸之極,累功至今日也不會只是一個區區夥長,管著十二個手下。本來在這等冬天,在這哨樓上當守卒最是苦差,可那龐師古為了汲水樵採方便,竟將軍營全部設立在淮河邊的低窪處,營中本就顯得低溼。加上昨天竟有股洪水衝了過來,想來是上游哪裡的河堤垮了,這年頭兵荒馬亂,河防的事情自然是沒人管了,那洪水雖然來勢不甚猛烈,但是營中也被進了不少水,許多士卒帳中便如同泥沼一般,又溼又冷,這望樓之上,雖然風大,冷了些,可總還乾燥的很,若是多裹點衣衫,比帳中那般滋味還是強上百倍,於是劉胡兒仗著自己資格老,又是夥長,便搶著躲在這望樓上來了。
劉胡兒靠在望樓上,遠處的荒野上已然水退了,可營壘前的拒馬等障礙物,也被水衝的亂七八糟,壕溝許多地方已經被洪水帶來的泥土填平了,壁壘和柵欄也有許多破損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劉胡兒縮了縮脖子,儘量減少在寒風中裸露的面板面積,好讓自己覺得更暖和點,向遠處的丘陵看去,目光所及之處一個人都沒有,本來還有些綠色的草木上滿是黑色的汙泥,便是一種描述不出的顏色,看上去讓人說不出的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