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晉陵,行進間大軍將官道塞得滿滿的,視線所及之處,滿是飄展的旗幟和金屬的光澤,淮南大軍的隊伍看不到盡頭,連江南溼潤的空氣中也瀰漫著塵土的氣息。
“臺將軍,我等如此行軍,何日才能趕到宣州,為何不讓我領一支輕兵,兼程而行?”說話的這人身披華麗的描金明光鎧,正是楊行密的嫡子楊渥,他此次隨王茂章、臺蒙二人領淮南大軍渡江討伐田覠、安仁義二人,他們在常州渡江之後,首先解了常州之圍,將被圍在城中的錢傳褄解救出來,然後便分兵兩路,一路由王茂章領兵繼續進攻安仁義,而另外一路則由臺蒙、楊渥二人領兵由晉陵、義興,出宣州廣德,進攻田覠。可是一路上臺蒙行軍十分緩慢,全軍每天只行軍半日,到中午時分便停下來築營休息,每日裡行軍不過二十里罷了,把個年輕氣盛,恨不得插翅趕到宣州將田覠一鼓殲滅的楊渥憋得幾乎要冒出火來。
一旁身為一軍主將的臺蒙身上此時並沒有向楊渥一般披著那般華麗的明光鎧,而不過是一件尋常的鱗甲罷了。已經年近五旬的他,在楊行密麾下身歷何止百戰,楊渥雖然倚仗父蔭,已經是司徒的高官,可在其眼裡還不過是個黃口小兒罷了,楊行密此番讓其子隨軍同行,目的也是為了讓其見識一下如何指揮大軍作戰,為將來接班做準備。只見其好似充耳未聞一旁的楊渥的問話,只是全神貫注的看著四周的地形,不時讓旁邊的押衙取出地圖相比對,並排除哨探去要害處探察。見狀楊渥雖然十分惱怒,可想起臨行前父親的囑咐,還是強自忍了下來,將頭撇在一旁,只是跟自己生著悶氣。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臺蒙方才轉過頭來,笑道:“司徒身上這副鎧甲倒是別緻的很。”
楊渥冷哼了一聲,答道:“這乃是一個藩商送給某家的,臺將軍若是喜歡,回去後我讓那商人再送一副來便是。”
臺蒙笑道:“那倒不必了,這鎧甲如此華麗,若是在朝堂之上也就罷了,在戰陣之上還是太惹眼了些。”他的眼下之意很明顯是說這副盔甲並不實用,在戰場上很容易成為敵軍弓弩手的目標。
楊渥沒有答話,臉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臺蒙也不再繼續勸說,自顧道:“司徒方才問本將為何不兼程而行,其原因有二:其一,田覠乃淮南宿將,多有謀略,而且我軍側面的湖州呂方那廝非良善之輩,不可不防,每日行軍二十里,士卒有餘力迎戰,宿營皆深壕高壘,不虞敵兵偷襲,勿持敵不來,但持我有備。其二嘛!”說到這裡,臺蒙頓了一下,看了看楊渥臉上的表情,見其雖然沒有轉過臉來,可顯然注意力還是在自己的話語上,暗想:“此人雖然倨傲了點,可到底是吳王之子,乃是將種,關鍵之後還是知道輕重的,這番好生歷練一番,也能繼承這一番基業。”想到這裡,臺蒙才開口道,聲音卻低沉了許多:“田覠此時正集重兵於蕪湖,進攻李神福,我們這邊行軍越慢,他從廣德、宣城那邊調走的兵力的就越多,等到他得到我軍出現的訊息,又得從蕪湖那邊趕回,必然人馬疲敝,我等便可以逸待勞,一鼓而破,這便是兵法上攻其必救,致人而不致於人的要訣。”原來李神福于吉陽磯大破田覠部將王壇、王建二人後,田覠大怒,便收拾二人敗兵,準備進攻李神福,而李神福一面堅壁勿戰,一面派出信使給楊行密,讓楊行密出兵渡江,夾擊田覠。堅壁勿戰,一面派出信使給楊行密,讓楊行密出兵渡江,夾擊田覠。淮南大軍渡江之後,臺蒙解常州之圍後,便引兵南下,繞過潤州,直取宣州,和李神福隱然間形成了兩面夾擊之勢。
楊渥也是個知輕重的,此時已經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沒有方才那副不置可否的顏色,恭容道:“多謝叔父指點,小子方才不敬之處,還望見諒。”他此時對臺蒙以叔父相稱,不知不覺間兩人的關係也拉近了不少。
臺蒙笑著擺了擺手,道:“罷了,某家與你父親乃是貧賤之交,又是鄉黨,你年少氣盛,又幾分沒想到的,又有什麼打緊的,不過。”說到這裡,臺蒙的語氣變得凝重了起來,道:“若你要繼承你父親這番基業,可不那麼容易,如今亂世之中,人心詭詐,例如田、安二人,那安仁義額也就罷了,本是沙陀異種,叛服不定,唯力是從;可田覠也是我們自家的老兄弟,不但是楊王鄉黨,而且還是同坊裡的,楊王以宣州這等起家的地盤與之,待之可謂不薄,就算有什麼衝突之處,又何必鬧到這般兵戈相見的地步呢?”說到這裡,臺蒙這暮年老將也不由得鬍鬚微顫,神色黯然,顯然即將於田覠這等昔日的老友交戰感到萬分的無奈。
當田覠得知臺蒙大軍的訊息時,淮南軍已經穿過了常州,進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