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從地上拿起一隻插著鳥羽的帽子。
帽子中很快堆滿了金幣,雷吉今天又賺了不少。他笑著將吉他裝入箱子,往背上一背,又拾起帽子,走了。
吟遊詩人雷吉,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遊蕩於大陸之上。他每到一處,那柄古樸的吉他,那無與倫比的琴藝,都會引來無數的驚詫和喝彩。
偶爾他也會有喝醉酒的時候,每當這時,他都會大聲吟唱,一串串的音符從他口中流出。他會對每個人講述吟遊詩人這個光榮職業的歷史。他會從上古之時,吟遊詩人們輔佐蠻族王塔南建立大業,一直講到現如今,這片大陸上的每一件奇聞佚事。
“蠻族王塔南視我們為蠻族的生命,蠻族崛起的希望所在。而奴役他們的巫師們則視我們為必得除之的眼中釘、肉中刺。巫師們幾乎趕盡殺絕了吟遊詩人,而英勇的塔南最終救下了最後的六個吟遊詩人。最後,塔南統一了蠻族,他不僅用尖牙、利爪、鋼刀、長矛征服了蠻族的人,更用祖先、英靈、光輝、榮耀征服了蠻族的心。”
“所以,吟遊詩人記錄了歷史。一個時代的興衰,就在吟遊詩人的音符中。換句話說,想要征服世界,就必須有吟遊詩人的支援。沒有記錄蠻族祖先事蹟的吟遊詩人,就沒有塔南的統一大業。”
而此時,坐在雷吉對面的是一個笑得比他更神秘的白髮人。他只是時而端起酒杯,像品茶一樣品一口,卻微笑著傾聽大醉的雷吉的吟唱。
“擦亮勇士們的長劍,點燃復仇的火焰。
我要讓蠻族的領土,延伸向天邊的地平線。”
沒有吉他,雷吉的歌聲一樣優美動聽。
白髮下的眼神如鋒利的刀刃,劃破了這一片音樂的天幕。
“雷吉,你醉了,復仇是沒有出路的。”
雷吉停下了歌聲,看了看白髮人,也笑了:“是啊,塔南也最終被他的祖先召喚走了。只留下蠻族的歷史,由我們這些詩人們傳誦。”
他放下酒杯,“剛開始,是我們成就了塔南的大業。最後,卻又是塔南成就了我們吟遊詩人這個職業。人與人之間,歷史與歷史之間,是多麼微妙啊。”
他的手溜下桌子,又拿出吉他。
“你從沒為我留下一絲氣息,你從沒為我留下一點蹤跡。
你這樣看著我,我這樣看著你……”
白髮人眼中的笑意消失了,他靜靜地喝了一口酒,為雷吉續了一句。
“而你終究擦我的肩膀離去。”
“哈哈哈!好!”雷吉又興奮起來,他將吉他在肩上挎好,便又端起酒杯,猛飲一口。
“我們便這樣,孤立於世俗之外,過著不被人所理解的生活。”
“夜,我想問你。”雷吉打斷了夜的感慨,“以你的戰鬥天才,以你的知識,以你在現在的高層人士中的影響力。你是一個足以呼風喚雨的人。你是唯一一個可以敵過我‘七段音弦舞’的人。可是為什麼,你卻不入朝當政,卻在這山野之間,浪蕩西東呢。”
夜笑了,是那種苦澀的笑。他的手向胸口摸了一下,卻又停住了,彷彿心突然痛了一下。最終他帶著那種苦澀而徒勞的笑,重又抬起頭來。
雷吉能感覺出,那種笑在流淚。或者,與其說是在流淚,不如說是在流血。
“借你吉他一用。”
雷吉毫不猶豫地一低頭,摘下價值連城的心愛樂器,扔給夜。夜一把接住,橫在手中。轉瞬間,音樂響起,曲調慷慨激昂,酒吧裡的其他人一時都聽痴了。
“當你的天地裡,出現這樣一個女孩子。
她是你一生的尋找,唯一的堅持。
我試問你,你怎能不醉,怎能不痴。
你怎能不為了她,付出一切心思。”
曲調略一低沉,轉了一個韻。
“我等待著她的笑聲,
我等待著海誓山盟。
我等待著給她戴上戒指的一刻,
讓她從此進入我的圍城。”
曲調嗚咽幽深,漸轉優美。
“天地間從此不再是我孤單一人,
意念裡有一顆心貼著我的心。
盡情體味婉轉溫存,
帶著她旅行於世界,哪怕冰雪霜晨。
這個世界從此不再有上帝,
因為她就是你的女神。
微笑著與她一起,
在心中共存。”
曲調中挑起幾個高音,又驀然低沉到極致,令聽者都彷彿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