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他們的生活,他們地恩已報,心已盡。力也已盡。他們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安心。
不值得呢,怎麼算……都當真是……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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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道路窄小,一輛馬車停在路上,前前後後行路之人,便憑添了許多不方便。
有人煩燥莫名,高喊:“這誰的車,還不快趕開……”
話猶未落,身旁的人扯他一扯,向前方一指。
前邊路口小小歇腳的酒攤茶鋪上,一人正在買酒。
那人側站在後方。正好可以看見他左半邊坑坑窪窪,醜陋至極的面孔。
叫罵之人忽地啞了嗓子。不自覺得縮縮腦袋往後退了退。
乖乖,這哪裡來地妖怪。長得這麼嚇煞人。怪不得那酒攤子上原來坐著的人,全都一鬨而散,人人臉色難看地躲到旁邊。怪不得賣酒那王二,表情那麼僵硬,莫名地被這個妖怪找上門來,這可真是晦氣……
正想著,又聽到一陣劇烈地咳嗽,卻是那怪物一手掩唇。正在猛咳。咳得那麼劇烈,停也停不下來。到最後咳到彎下腰去,幾乎蜷作一團,似乎連心肝脾肺,都要被生生被咳出來。
被馬車堵著不好走路的一干行路人紛紛更加退開去。這人生的是什麼病啊?離遠點吧,可別過了病氣。
好麼,這下,王二這攤子,今後幾天恐怕是都別想再有生意了。、
狄九好不容易才能恢復平靜,喘了口氣。這樣虛弱可笑的身體,偏還要如此不堪地展現在人前。換了以前,他會將所有這樣看著他的人殺掉滅口。
現在,他也不是沒有能力這樣做。可是,他不能惹事。因為他舉世皆敵,他是個不能見光的人。
阿漢還沒有回到小樓。
所以,他淡然地拎起幾壇酒,轉身走回他的馬車。
他耳力既強,周圍人怨憤的嘮叨他自然是聽得清。
“今年也不知走的什麼運,到處鬧蝗蟲,整天捉蟲捉得累死,剛想歇歇喝口水,偏碰上這種……”
……蝗蟲?
狄九淡淡抬眉,看向路兩旁地麥田。麥杆上和地面上,似乎是由很多小小的活物。
男女老少都下了田了,全心全意地除蟲,然而,不管怎麼努力,那些蟲子卻是驅之不盡。
狄九忽然笑了一笑。他那半是英俊半醜陋地臉,乍然一笑,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蟲子啊,人們用火燒,用水淹,用拍子打,用手抓,什麼法子都使盡了,可終究是……殺不絕呢……
就算是蟲子,拼盡一切地話,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從無比強大的人類那裡,爭取到一點自己想要吧!
他回手,把酒罈放在馬車上,向車內看了一眼,這才一躍上車,信手揮鞭。
阿漢,我帶你回家。
舉目遙望遠方,他回手抓起一罈酒,信手拍開泥封,深深地喝了一口。
他離不開酒。那場大病之後,他的身體越發接近崩毀邊緣,四肢百骸無時無刻不是奇痛入骨,到如今,他終是不得不借助外力。沒有酒,如何強提精神,如何麻木感知?想要不在半途倒下,能幫助他的,也只有酒了。
他一路驅車一路行,因著自知時日無多,只一心趕路,待夜色降臨時,錯過宿頭,宿於荒山野嶺的時候,反是比宿在客棧更多。
四周越是沒有人,他倒越是自在。停好馬車,生起一堆火,將傅漢卿從車裡抱出來,細細地替他全身按摩,推拿手足,以內力替他輸導全身氣機,保持身體靈活柔軟,最後再取了一早準備好的藥湯,直接用內力熱了,極細心且耐心地喂他吃下去。
只有他一個人,但是,這一路飛趕,一路照料,以前傅漢卿是怎麼被兩三個人齊心照顧的,他現在也能一樣做到,哪一天都不曾錯少過半分。
幸而現在天氣尚熱,夜色裡獨處郊外,亦不覺冷,身旁有一堆火,就不用擔心傅漢卿受涼。諸事辦過
安靜地抱著傅漢卿坐在了火邊。
數載光陰流水而逝,日日相伴,卻是直到離山,他才終得了真正與他獨處的時光。
他低頭,凝望那人在火光裡安眠的容顏。沒有人知道,他日日照料傅漢卿,卻其實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
自當年左眼受傷後,視力大為受損,到後來,連右眼也受連累,近處的東西,總是模糊的,遠處就只不過是個輪廊。
他是要強之人,這樣的殘疾,自然是不肯示之於人。他武功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