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安放在裂了縫的水泥地上,然後立刻扭過頭,加入了這支嘔吐四人合唱團。
奧伊跌倒在地,劇烈地乾咳了一陣,才重新站起來。它兩眼無光,頭昏目眩,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或許是傑克把自己的感受力傳染給了貉獺。
噁心的感覺漸漸緩和下來,這時,他聽到腳步聲,在回聲中噼啪噼啪地靠近。三個男人急匆匆地朝他們跑來,全都穿著牛仔褲,藍格紋襯衫,還都穿著彷彿自家縫製的古怪鞋子。其中最年長的紳士一頭蓬亂的白頭髮,跑在最前面。三個人都雙手高舉在空中。
“槍俠!”白髮老人高呼起來,“你們是槍俠嗎?如果是,千萬別開槍!我們是你們的人。”
羅蘭看起來也無法瞄準任何人(那我也不想以身試法,傑克心想),他努力想起身,剛直起半截身子,卻又單膝跪下,發出又一輪劇烈的嘔吐聲。白髮老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拽著他站起來,也顧不得任何見面禮了。
“反胃得太厲害,”老人說,“沒人比我更知道了。幸運的是,噁心很快就會過去了。你們必須立刻跟我們走。我知道你們壓根兒不想走,但你瞧,畸-達目書房裡已經響起了警報聲,所以——”
他停下不說了。幾乎和羅蘭一樣湛藍色的雙眼驚得瞪大了。即便在陰暗的光線裡,傑克依然看得見老人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的兩個夥伴也跟上了他,但他好像根本沒看到他們。老人正直勾勾看著的,恰是傑克·錢伯斯。
“鮑比?”這聲呼喚輕微之極,“我的上帝啊,這是鮑比·加菲爾德嗎?”
第五章 縫-特特
1
白髮先生的兩位隨從都比他年輕得多(羅蘭認為其中之一甚至不到二十歲),兩人看來都害怕極了。當然,是害怕被誤認為敵人而中彈身亡——因此當他們從暗處跑來時才會高舉雙手——但是,還另有原因,顯然他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會當即被暗殺了。
老者的樣子恍如痙攣,似乎要把自己從什麼隱秘的地方使勁拽出來。“你當然不是鮑比,”他喃喃自語,“頭髮顏色不一樣,這是其一……而且——”
“泰德,我們必須離開這裡,”三人中最年輕的男子火急火燎地說,“我的意思是,馬上就走!”
“是的。”老者嘴上這麼說,眼睛卻依然死死盯著傑克。他舉起一隻手捂住了雙眼(在埃蒂看來,他就像流浪的算命先生,正準備表演了不起的讀心術),隨後又放下手來,“是的,當然要走。”他看著羅蘭說,“你是首領嗎?薊犁的羅蘭?艾爾德的羅蘭?”
“是的,我——”羅蘭剛一開口,又忍不住彎下腰繼續嘔吐。再也吐不出什麼了,只有拖得長長的口水;他早已吐光了奈傑兒精心準備的湯和三明治。他抬起一個微微顫抖的拳頭放在前額,一邊行禮一邊說:“是的,您比我強,先生。”
“那無關緊要,”白髮老人回答,“你們會跟我走嗎?您和您的卡-泰特?”
“毫無疑問。”羅蘭答。
在他身後,埃蒂再次勾起身子吐起來。“真他媽的!”他的聲音哽住了。“我以前覺得坐灰狗就夠糟糕的了!可是和這東西比起來,那長途車就像……像……”
“像是瑪麗皇后號上的頭等艙。”蘇珊娜替他把話說完,她也虛弱之極。
“快……快走吧!”年輕人著急地催促道。“要是黃鼠狼已經帶著獺辛分隊出發了,五分鐘內就會到這裡!那隻貓爬得可快了!”
“沒錯,”白髮老人表示同意,“我們真的不得不走了,德鄯先生。”
“帶路!”羅蘭說,“我們會跟上的。”
2
出口不是火車站,大棚頂下,似乎是個無邊無際的軌道中轉站。傑克先前看到的銀光閃閃的線條是縱橫交錯的鐵軌,差不多有七十條不同方向的軌道。兩三條鐵軌上還有來回工作不休的自動駕駛火車頭,粗笨得像木樁似的,想必都過時幾個世紀了。一輛火車頭拉著一節平臺型貨車,裡面堆滿了生鏽的工字鋼。另一輛火車頭則用錄音反覆播報:“卡瑪A號車請求透過9號月臺。卡瑪A號車請求透過9號月臺,請求透過。”
蘇珊娜在埃蒂背上顛上顛下的,又覺得胃裡翻騰得厲害,但是她明白白髮老人的催促可不是假的。因為她現在知道了什麼是獺辛:人形身軀上長著鳥頭、或是獸頭的怪物。那番怪異情景令她不禁聯想到波許①『注:希羅尼莫斯·波許(1450一1516),荷蘭畫家,其大量的宗教作品以糅入造型怪誕而富於想象力的怪物而獨樹一幟。』所作的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