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既變,塔之歌聲立刻雙倍襲來,接著,三倍。羅蘭感到歌聲似乎探出無形的手來抓住了他。他的命運也走到了盡頭。
但是,還有這個男孩。這個無親無朋的男孩。如果可以,羅蘭絕不想眼看他死在這末世界的盡頭。他對贖罪不感興趣,而派屈克已經捱過了所有將他領到黑暗塔來的殺戮和背叛。羅蘭的家族已經死了;最後一個死去的是他那畸類的兒子。現在,艾爾德一脈和黑暗塔相逢了。
最初,或是最後,就是現在。
“派屈克,聽著,”他說道,用完好的左手和殘破的右手攬住男孩的肩膀,“如果你願意活下去、把卡貯藏在你未來的所有畫面都畫下來,那就一句都不要問,也不要請求我重複任何一句話。”
男孩看著他,在血紅且即將消亡的光線下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言不發。此刻,塔之歌圍繞著他們,匯合成輝煌的詠歎,除了考瑪辣之外卻別無其他。
“回到那條路上。把所有沒炸壞的罐頭都撿起來。那些東西能讓你不餓肚子。沿著我們的來路走回去。絕對不要偏離塔路。你可以做到的。”
派屈克完全理解地點點頭。羅蘭看到男孩信了他的話,那很好。信念會比一支左輪槍更能保護他,即使是有白檀木把的槍。
“走回聯邦邑。回去找機器人,結巴比爾。讓他帶你去一扇通向美國那邊的門。如果門在你手裡打不開,那就用你的鉛筆把它畫成開啟的樣子。你聽懂了嗎?”
派屈克又點點頭。顯然,他聽懂了。
“如果卡最終把你帶到蘇珊娜所在的地點和時間,那就告訴她,羅蘭依然愛她,全心全意地愛她。”他一把拉過派屈克,吻在他的唇上。“把這個給她。你明白嗎?”
派屈克點點頭。
“好了。我要走了。祝天長夜爽。但願眾世界終結時,我們能相逢在道路盡頭的虛無之境。”
儘管他知道這不會發生,因為眾世界永遠不會終結,現在不會,而且對他來說並無虛無之境。對薊犁的羅蘭·德鄯,艾爾德最後一脈傳人來說,道路的盡頭就是黑暗塔。而這讓他感覺很好。
他站起來。男孩瞪著迷惑的雙眼仰視著他,手抓著畫板。羅蘭轉過身去。他深深吸一口氣,再高聲呼喊出來。
“現在,去黑暗塔的羅蘭來了!我誠意如初,依然帶著父親的槍,而你將在我手下洞開!”
派屈克望著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塔路的盡頭,黑色的身影映襯在血紅的天際。他望著羅蘭走入玫瑰地,而當羅蘭開始大聲呼喊朋友、愛人,以及靈伴的名姓時,男孩顫抖著在黑暗裡坐下;在古怪的空氣中,那些名字聽來明澈無比,彷彿會永遠迴盪下去。
“我以斯蒂文·德鄯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薊犁!
“我以佳碧艾拉·德鄯之名義前來,她來自薊犁!
“我以柯特蘭德·安德魯斯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薊犁!
“我以庫斯伯特·奧古德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薊犁!
“我以阿蘭·瓊斯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薊犁!
“我以傑米·德卡力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薊犁!
“我以智者範內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薊犁!
“我以廚師哈可斯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薊犁!
“我以大衛之鷹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薊犁和天空!
“我以蘇珊·德爾伽朵之名義前來,她來自眉脊泗!
“我以錫彌·魯伊茲之名義前來,他來自眉脊泗!
“我以卡拉漢神父之名義前來,他來自耶路撒冷地和漫長的道路!
“我以泰德·布勞緹甘之名義前來,他來自美國!
“我以丁克·恩肖之名義前來,他來自美國!
“我以泰力莎姑母之名義前來,她來自河岔口,並如其所願,在這裡留下她的十字架!
“我以斯蒂芬·金之名義前來,他來自緬因州!
“我以勇者奧伊之名義前來,它來自中世界!
“我以埃蒂·迪恩之名義前來,他來自紐約!
“我以蘇珊娜·迪恩之名義前來,她來自紐約!
“我以傑克·錢伯斯之名義前來,他來自紐約,我稱他為自己真正的兒子!
“我是羅蘭·德鄯,來自薊犁,我以我自身前來;你將向我洞開。”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號角。這同時也震撼了派屈克,他周身清涼,仿如醍醐灌頂。迴音漸漸平息,歸於寂靜。接著,也許是一分鐘之後,傳來一聲浩然的、回聲繚繞的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