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終於睡飽了,秦唸的心思也變得明朗了不少。她甚至想起今日姨母的建議——也許有一天,自己終於忍不住孤寂和厭倦的時候,真的會答應她吧?其實沒什麼好怕的,以太后的手段,真要除去誰,一定能把事情做圓滿。
只是,她當真會有一天狠下心害死他和容郎麼?那是兩條命……自己受到的忽略與冷遇,相比加害者的性命,到底哪個重要呢。
她搖搖頭,不再去想這樣煩人的事兒。今日阿兄的友人們都走了,今夜可以與爺孃兄嫂一道進餐,她還很有些歡喜。
然而,便在她歡喜勁兒還沒過的時候,弄兒慌張跑過來,道:“七娘!娘子請您快去,出大事了!”‘
秦念登時便說不出話了,心如同被塞了鉛塊,沉甸甸地那麼墜了下去。腿上卻跟著弄兒,急匆匆往母親那裡奔,進了正堂,氣兒都沒喘勻,便見得阿孃坐在堂上。
“……阿孃,出……出什麼事兒了?”她很是慌張。
“不是咱們府上的事。”裴夫人面色若罩了霜,道:“是廣平王府……那小郎君,沒了。”
秦念一時竟不曾明白母親的言語是什麼意思,待她醒過神來,才顫聲問:“是,是容郎?!”
“廣平王府哪兒還有第二個小郎君?”裴夫人道:“那幾個下女拿了咱們府上的藥,還沒回到王府,小郎君便嚥氣了。”
秦念拍了拍自個兒胸口,道:“萬幸我不曾跟著回去……”
“是啊!”裴夫人道:“萬幸他還沒喝咱們拿去的藥呢!你可知曉,小郎君昨夜裡病起來,直至來請你,他們都不曾請個醫士看看!這擺明是要栽贓於你啊!”
秦念卻搖頭,道:“這……阿孃,這兒以為不會。計氏唯有這一個兒郎子,便是老夫人能狠心犧牲這孩兒嫁禍於我,計氏是他阿孃,總不能看著那唯一一點兒骨血沒了吧?”
“須知人心隔肚皮……”裴夫人卻道:“倘若孫氏有什麼法子制住那位貴妾,便是要她自己性命也不難,何況是個三歲娃兒!罷了,這一樁先按下不說,出了這事,你總得回去了!然而我又怕他們安排下什麼來,叫你吃虧……”
秦念亦是無奈,然而當下也只好安慰阿孃,道:“左右兒按捺著脾氣就是了,定不會做了什麼錯事兒,叫他們抓了把柄。”
聽她這樣說,裴氏方才點頭,道:“千萬小心。阿孃沒法子留你了,你回去……可一定好好的。至於你姨母所說那法子,阿孃想,能不用,便不要用。你一個清白女兒家,手上不要沾染人命為上!”
第8章 厲鬼
秦念返回廣平王府時,已然是天色擦黑。
孩童夭亡不能舉喪,府邸之中一應裝飾如常。然而沒了的到底是唯一的小郎君,府上沒有誰敢笑,那一應華麗裝設,全罩了一層死氣。
秦念下了車便直往計氏住處過去。計氏乃是廣平王初時很疼寵的人物,只是生了兒郎子之後面上的斑點消不下去,便丟了寵愛。然而到底已做了貴妾,一應吃穿用度從來都是儘可能往好裡去的——對於這樣一位從不將花銷當花銷的人物,為什麼能忍住這樣久不給唯一的兒郎請醫士,秦念當真覺得極其可疑。
然而所有的懷疑,都在見得計氏本人的那一霎消失了。從秦念嫁入府中起,計氏便喜穿著華豔,臉上亦濃妝細畫,時刻都是準備去赴宴般招搖。獨這一刻,她一個人坐在榻邊,人斜倚床屏,面上沒有脂粉,髮絲也蓬亂,口角一絲血,卻是擦也不擦,真真將秦念嚇了一跳。
“阿計!”她喚了一聲,待看到計氏眼珠轉動,真真還活著之時方敢靠近,道:“你怎樣?”
計氏眨了眨眼,費力地看看她,口唇動,訥出“王妃”二字,身體卻還癱在那裡,全不能起來與她見禮。
秦念是真被她這般模樣震住了,一時也顧不得想自己與她多方齟齬,竟在她身邊坐下,道:“你莫要太難過——容郎的身子呢?”
她不敢用“屍首”這般詞,怕戳著計氏的心。可計氏聽得“身子”二字,卻也是周身一顫,之後竟用手撫了自己小腹,道:“他在我肚子裡頭呢。”
秦念聽聞此語,只覺渾身發冷——計氏一定瘋了!她很想站起來逃走,可是面對一個已然瘋癲的女子,她覺得,連逃走,都變得那麼困難。
而計氏猛然伸出手,抓著她腕子,按在自己小腹上,道:“王妃,你摸啊,他在動……他快要出來了。”
秦念毛骨悚然,再顧不得什麼要安慰計氏,一把掙開便跳起身,道:“阿計,你莫要發痴!容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