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沒於網咖裡的男人沒理由長的這麼招搖過市。
“電腦染毒了,現在處於全面崩潰階段。我要找些資料。早點回去,一個女孩子,這麼晚呆在外面不好。”他敲敲椅背,“趕緊關機,我送你回去。”
我要能回去,還需要你來送麼。
“不用了,現在回去也睡不著,我再玩一會兒就走。”
“那好,我在旁邊待著,你想走的時候我再送你回去。”誰說紳士最好打發,諄諄君子是打發不了的主。
我惟有硬著頭皮玩下去。唉,早知道這樣,今晚就是被閔蘇盤問的睡不成覺,我也不要來什麼勞什子的網咖。
手機忽然間響了起來,是陌生號碼。如果按照我以前的習慣我肯定理也不理,可是現在情況特殊,我連忙接了。
“丫頭,病房裡很冷清,你能不能過來陪我。”蕭然的聲音清冷而寂寞。
我的心忽然在那一瞬間就柔軟到不堪一碰。在我意識到什麼之前,我已經開口應允,好,我馬上就過來。
結帳,走人,唐逸晟在旁邊說,慢著點,我送你,反正我也要回醫院。
我詫異地回頭,我剛才一句話也沒有跟他說。
他微笑,沒有露出牙齒,難道不是他嗎。
唐逸晟把我送到蕭然的病房門口才繼續回他的辦公室。我看著他脫下白大褂的背影,沒有制服的修飾,他的身形有些瘦削,有些單薄。夜色裡,還有一絲絲的落寞。
回頭就幫他和閔蘇牽線搭橋去,以後蹭姐姐姐夫的飯吃還更理直氣壯些。
手碰上門板,想了想,我還是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吧,門沒有鎖。”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向他床邊走去。他看我全身都繃緊了的樣子,啞然失笑,幹什麼了你,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有些尷尬,小小聲的嘀咕,還不知道是誰吃了誰。
話一出口我就想咬自己的舌頭,這下子可想而知,病房裡的空氣就像是停滯了一樣。
“你要吃我的話我也不反對。”他笑,“要不要先體檢?”
“吃夜宵不是良好的生活習慣。”我一本正經的強調,“像我這麼講究養生之道的人是不會晚上吃東西的。”
“我倒不介意吃夜宵,如果東西好吃的話。”
我呆立當場。
病房裡的空調打的很足,高幹病房很寬敞。
我揉著鼻子乾巴巴地雞蛋裡挑骨頭,喂,你個假洋鬼子,憑什麼住進我們國家幹部才有資格住進的病房。我要去舉報我們院領導,崇洋媚外。
他不說話,不說話的蕭然比較可怕。他要跟我鬥嘴的話,本姑娘還從沒怕過他。他要和我眼神交鋒的時候,我就得戰鼓未擂先掛白旗。唉,我媽呀,你生我的時候把嘴巴生大了我不怪你,為什麼把眼睛也生這麼小,跟人對視多沒氣勢。
忽然間對視也對視不起來了。近視點知道不,距離一樣東西太近,眼睛就沒辦法看見。從他鼻子裡撥出的氣是溫暖的,他握住我肩膀的手也是溫暖的,溫暖的近乎熾熱,厚厚的秋裝也阻止不了這熱量灼燙我的肩膀。
“丫頭,丫頭。”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有做,又鬆開了手。
我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我呼吸的氣息開始亂了節奏。我別開臉,努力擠出微笑,病房裡的燈光為什麼要這麼明亮,明亮的燈光下我的臉一定極其扭曲。
“本來想出於革命情誼關心一下你的近況的。不過看你的反應也知道,這些年吃下去的東西全部用來長身上的肉,忘記應該勻一些去長腦子了。一點長進都沒有。”他語重心長地教育我,“這麼些年,你的年齡都長到哪去了。”
“長到身上的贅肉上去了。”我惱羞成怒,抓著他的胳膊就是一頓死擰。嫌骨折的那隻胳膊太孤單是不是,好,我成全你。
他笑,不說話也不躲閃。很多年前,我怒火沖天地擰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安靜的微笑。
“蕭然,我們認識有多久了。”我的手使不上勁,五指的動作也協調不起來。
“八年多了,中國人民取得抗戰勝利的日子。”
“呵呵,歷史老師一定會感動的,你當年歷史亂七八糟,畢業這麼久居然還記得有八年抗戰這回事。”我臉上的表情應該可以被稱為笑容。
病房裡真暖和啊,暖和的讓我想睡覺。可惜沒有第二張床。我打著大大的哈欠,有氣無力地問蕭然,喂,你的胳膊,還有多久能好。
你,會在這裡停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