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萬齡已經站不住,拖過一張椅子來端坐著,看著外面。現在外面硝煙瀰漫,遠處已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外面的空地。我也想不通五德營居然真能衝過來,雖然現在看不到,但聽聲音已是越來越近,只怕不超過一里地。
時間像是流逝得越來越慢。吳萬齡端坐在椅子上,直如泥偶木雕,耳邊的廝殺聲卻越來越響,歌聲已聽不到,只有一聲聲嘶吼和慘叫。我閉上了眼,眼前彷彿出現在刀槍下掙扎的軀體,那些士兵前仆後繼,鮮血都流成一個個水窪,不時有人倒下。
還有多久?這廝殺聲,就是戰無不勝的五德營落幕的伴奏麼?我想著,心也疼得像在滴血。從五德營前身的前鋒營成軍,到後來的橫野軍,一直到極盛時的地軍團,也不過十幾年時間。這十幾年在經歷時彷彿長得永恆,但回首時卻短暫如一彈指。就像一場奢華的盛宴,曾經有過無數才智傑出之士登場,有些匆匆走過,有些走到了最後。不論停留的時間有多久,終究還是曲終人散,剩一地狼藉。小烈、譚青、金千石、甄以寧、李堯天、邵風觀,這些曾經與我生死與共的人,一個個都死了,連他們的名字也不會有人記得吧?
我默默地聽著。
喊聲越來越響。即使身處大牢最深處,我也能感到大地的震動。突然,遠遠地傳來一聲悶悶的聲音,像是一聲巨鑼。吳萬齡猛地站起來,喝道:“怎麼回事?”
有個獄卒衝了過來,高聲道:“將軍,是帝國叛逆殺進來了!他們剛推翻鐵門!”
真的來了!我精神為之一振,人也站直了些。吳萬齡顯然也已發現,冷笑道:“楚兄,你還不要高興。下石門!”
除了大牢出口的鐵門,牢房還有一扇大門。因為大門要行車,不能太小,這牢門卻要小得多,也更難推翻。我被關在最裡面,要透過那裡,還有一扇石門。只是這扇石門一旦下了,再想弄開就極難。程敬唐猶豫道:“公子,現在……”
吳萬齡打斷了他的話,道:“程將軍,你不知道五德營的戰力。他們破了大門,我都怕現在放石門都來不及。”
他一聲令下,我只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絞盤絞動之聲,定是那些獄卒在放石門。
沒有用的。我想這樣說,但也沒有開口。放下了門,外面傳來的聲音一下子又小了一些。這個天窗很小,即使沒有極粗的鐵棍,人也不能從這裡出去。可是五德營既然已經殺到了這裡,肯定已經不顧一切,我敢說,就算用火藥炸,他們也要把石門炸爛。
這時,遠遠地又傳來一聲響。這一聲比方才輕了許多,也沉悶許多,多半是牢房的大門被推倒了。大牢裡獄卒不少,雖然不是正規軍,但他們也屬於軍人,可是在五德營的衝擊下,竟然不堪一擊,大門被推倒後僅僅只隔了如此短的一刻便被推翻了。
吳萬齡身子一震,已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喝道:“程敬唐,準備了!”
金槍班同時除去槍尖的皮套。一般計程車兵從來不在槍尖套皮套的,但金槍班所用長槍都特別長,一個槍尖竟達一尺多,而程敬唐的金槍槍尖尤其長,足足有一尺半長,簡直就是一柄短劍。他們挺槍對著門口,聲息皆無。
又是“砰砰”兩聲,有人在敲石門。這石門極厚,根本非人力能夠敲開的。吳萬齡臉色卻是一變,喃喃道:“糟了,他們要用火藥!”
這的確是在石門上鑿眼放火藥了。我不由得暗自苦笑,楊易他們當真是孤注一擲,不顧一切了。用火藥將石門炸得粉碎,我雖然被關在最裡面,也難逃危險。只是到了這時候也由不得我做主,只能看他們怎麼做。
平時用火藥炸山取石,鑿眼並不用很大,但外面鑿個不停。吳萬齡心神不定,道:“程敬唐,去聽一下,來了有多少人。”
程敬唐答應一聲,走到石門邊將耳朵貼住石門細聽了一會兒,扭過頭道:“回公子,應該有百十來人。”
“百十來人?”吳萬齡怔了怔,怒道:“城頭守禦的一萬多人是吃屎的麼,居然百十來號人也殺進來了,這半天也不來增援!”
如果共和軍前來增援,現在正在鑿擊石門的那些五德營士兵一個都逃不掉。是因為五德營的攻擊實在太強,城頭的共和軍根本過不來吧。我走到床邊坐了下來,靜靜聽著外面的響動。
敲擊聲停了,這時才聽得外間的廝殺聲。看來那些守禦大牢的獄卒還沒有被五德營殺光,五德營一邊在與獄卒交戰,一邊在門上鑿眼的。敲擊聲一停,程敬唐面色一變,飛步衝了過來,叫道:“快躲好!要炸了!”
真的來了麼?我已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