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的房子,還有工部在這兒劃出的一塊場地,現在卻什麼都沒了,只剩一片焦土。他眼中有種茫然,也有種恐懼。
“昨夜,文侯大人要看看我新近的成果,把我叫去了。”
我長吁一口氣:“還好,你算是上天保佑,逃得一條性命。只是你在做什麼?只怕這成果全付諸一炬了吧。”
張龍友道:“這倒沒什麼。只是,唉。”他欲言又止,又長嘆了一口氣。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願談他在做什麼,可能他正做的東西必須極端保密,所以文侯才會把他和另幾個人安排在這裡來。我也不再追問,道:“張先生,你現在住都沒地方住了吧?”
“文侯大人命我暫住他府中,剛才趁早,我才出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怎麼過來的?我去給你叫輛車來。”
張龍友止住我道:“不用了,我還是走著回去吧。楚將軍,你能陪我走走麼?”
我道:“好吧,我送你回去。”我轉頭對自己這班的班長交待了幾句,牽著自己的馬,和張龍友並肩走著。
帝都很大,從文侯官邸到獵場,騎馬也得好一會,走路那得走上大半天了。我走在張龍友身邊,現在天已放亮,一路上不時見到早起的鄉農挑著菜進城來賣。他們走過我們身邊時,都有些詫異地看我們一眼。我們兩人一個身著軍服,一個身穿工部的號衣,我還牽著一匹馬,看上去也的確讓人感到有些古怪。張龍友也一聲不吭,只顧低著頭走。
看著那些鄉農不時看過來,我也有些如芒在背,正自不安,張龍友忽道:“楚將軍,你殺過多少人?”
我被他一問,倒是一怔。我從不殺降人平民,但當初功勞簿上,也已記了我有“斬級二十三”的紀錄了。殺了二十三個敵軍,當然算相當厲害的,不過和當初的“殺生王”柴勝相相比,並不算如何。據說把柴勝相殺的人頭堆在一處,可以堆滿一間大房子。雖然柴勝相殺的,倒有一大半是平民和降俘,不過就算是他戰場上所殺也要比我多。
戰士,比的也僅僅是殺人多少吧。我道:“有二十幾個了吧。你難道也殺過人麼?”
張龍友搖了搖頭道:“楚將軍,我跟你說過,我參加君侯南征軍,當初想的只是到南邊諸省去找丹砂,所以我加入的是輜重營。我從小連雞都不敢殺,師父也告訴我,我們上清丹鼎派清淨無為,求的是透過服食丹藥來衝舉飛昇,那時我想得太簡單,以為跟在大隊人馬後面,我自煉我的丹。可是,哼哼,在高鷲城裡就因丹爐失火爆炸,若不是你求情,差點在那兒就被德洋大人斬了。好容易回到帝都,卻依然要我做這些殺人利器。楚將軍,難道殺人真的有什麼義正辭嚴的理由,是不得不殺麼?天下人和和睦睦,你不要管我想什麼,我也不來管你想什麼,豈不是太平無事?”
我嘆了口氣,道:“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操心的,我們要做的,只是聽從命令吧。剷除叛逆,敉平戰亂,那天下自然太平。到那時,你就可以安心煉你的丹藥了。哈哈,你要煉成了,分我兩顆吧,我不想衝舉飛昇,活得長一些,倒也是想的。”
張龍友卻沒有被我說的笑話逗笑,抬起頭看了看天。旭日初昇,天邊也一片鮮紅,象是一個巨大的傷口流出的血。
送張龍友到文侯府後,他向我告別。文侯去朝中商議事情了,不曾回來,我也便向他告辭。從門口看進去,文侯就讓他住在我們第一次暫居文侯府住過的那間偏房,透過掩映的樹影,我看見文侯府正廳的那塊匾額。上面,“文以載道”四個筆力遒勁的大字,隔了那麼遠,依然很清楚。
回到學校,天已經大亮了。昨夜緊急出動,今天休息半天。我剛把馬歸入馬廄,便聽得苑可珍在叫我。他昨天睡在家裡,也不曾隨全班出去,所以不知今天上午放假的事。我讓他暫且回家,明天直接到工部找薛文亦便是。等他走後,我突然想起那本《勝兵策》還在我懷裡,現在首要之事是把這書抄錄下來。
帝都有幾家抄書店,不過收費都相當高昂,我根本出不起。好在我自己識字,可以自己抄,只消去抄書店買些打磨好後的空白羊皮就行了。
霧雲城雖然貴為帝都,但讀書的人並不多,抄書店只有城西有一家。我僱了輛車到了城西那家賣筆墨羊皮的“榮寶齋”,剛一進門,便聽得裡面有人道:“這麼貴啊?便宜些行麼?”
那正是吳萬齡的聲音。我有些詫異,走了進去,卻見站在櫃檯前看著一疊羊皮紙的,正是吳萬齡。我道:“吳將軍,你也在麼?”
吳萬齡一看我,不知怎麼有些侷促,支支唔唔地